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中考在即，每个人都添了一丝焦虑，明媚的时光因而染上些许沉重。课间会歌悄然而止，田丁说“咱们都考同一个高中吧，到时候再一起唱。”苏咪一下课就拽我往外跑，“闷死人了，看不完的书背不完的公式！”狼本应是最不犯愁的一个，校队早就打好招呼，接着在球队效力，直升本校，甚至将来保送师大。可他在走廊上踱步的身影，却看不到一点轻松。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没有争吵没有冷战没有躲避。从他等在教学楼外跟我作了那番解释之后，很微妙的，我们似乎真的心底无私放下了彼此，象每一个妙龄的少男少女一样，目光纯净单纯快乐，在嘻嘻哈哈的喧闹里享受着干净的青春。远远望着他孤独的背影，我隐隐地有点担心。而担心的，不止是我一个。

班里有个大姐大，黑胖敦实，一头夸张的板寸张扬地宣示着她的不羁。大姐大学习不咋地，和苏咪是铁姐们儿，松涛事件全赖她仗义出手，才让苏咪有了拍着胸脯认媳妇儿的壮举，也因此多少改变了我对混混们的看法---仗义每多屠狗辈，不虚。听说大姐大还是个敢爱敢恨的主儿，狼初二下半学期转学没几天，她就勇敢示好了，而狼竟也出奇地冷静，用一句“我转到附中就是为了好好学习的，上学期间不可能考虑这件事”回绝了她。狼的落寞，一样没逃过大姐大的眼睛。她径直跑到六班叫出了女班长质问是否又去“骚扰”了狼，女班长又气又怕，怯怯回道“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怎么可能影响得了他？”定定神又补了一句“他说他谁都不喜欢，所以大家都一样，谁都影响不了他！”据说当时大姐大差点抬手给她一巴掌，幸好上课的铃声及时敲响，女班长才逃过一劫。

苏咪眉飞色舞地把这些讲给我听时，起初心里竟也是出奇的冷静，不惊不乱，既然排除了在场的所有人，一定还有什么扰他心绪的事情。反正不是我，幸好不是我，怎么......不是我。小女儿的情怀就像春天的水面，平则平矣静则静矣，一旦有风吹过，终是要泛起涟漪的。一点点的担心，扩散开扩散开，便画出一个个同心圆。我领着苏咪故意从他身边经过，“狼一起去小卖部吧？”苏咪热情地招呼。“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要给你带点啥不？” “不用，我不爱吃零食。”我哼着以前他天天唱的歌挥着羽毛球拍从他身边跑过“打会儿球去？”“不了，你玩儿吧。”还我一个温暖的笑，却仍是拒绝。我急了，我乱了，看不得好好的阳光少年莫名的阴郁惆怅。写了张纸条，“狼，看你莫名的忧伤，不知该怎么帮你，只是想对你说---tomorrow is another day, smile!" 纸条的低端，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毫不避讳地，径直走到他面前塞到他手里，然后返身回自己的座位，温书做题，好象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其实那只是装出来的镇定，不知他还我的是否也是装出来的欢喜。那天下午，他在走廊上等我，用一个大大的笑脸和一句我秒懂的暗语“死不了！” smile～～死不了，真不知该气这学渣的轻狂还是该笑这帅哥的诙谐，反正，就是这一句，便罩住了我整个青春。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当太阳开始加大力度眷顾北国小城时，讨厌的模拟考试也一次次地进行着。以我慵懒随意的心性，并不真的在意什么结果。但结果，却脆生生地扇了我一记耳光。那天数学老师发下了试卷，我扫了一眼右上的红字，正常，还是九字头的。没等我好事地伸头探问身边熊的分数，老师开声了，“你们都好好看看自己的成绩，马上就要中考了，这成绩能让你们留在附中吗？整天跟着人家后面嘻嘻哈哈地玩啊唱啊，我告诉你们，人家的成绩比你们谁都好！人家玩人家笑，那是在瓦解你们的斗志！可笑你们还把人家捧上了天，快看看吧，天天跟着她的那几个，都是多少分？！”此时的我听出了数学老师的话外音，一时懵在当场，我，没有啊，瓦解谁的斗志啊……木然抬起头，正遇到老师凌厉的目光，心里抖了一下，再不敢抬头。身后，隐隐传来海米嘤嘤的哭声......

下课了，我仍旧懵懵的，苏咪跑过来看我的卷子，“天，这都能考98，你逆天啊！” “熊，给我看你的。”她伸手拿过我同桌的试卷，“不会吧，你数学一直都挺牛的啊，才75？那我也值了，刚好过及格线！”苏咪一个个看过去，耗子83，海米49，毕博57，张琼65……我前后几排的成绩，似乎都成了数学老师强有力的佐证。可是我没干扰过任何人啊，遇到他们有问题不懂时我也会一遍遍地讲解，一遍遍陪他们演算啊。我脑袋木着，耳朵却异常灵敏，听到不远处显峰叹道“田丁都变苦丁喽！”，听到耗子调侃熊斗志尽失，听到海米愤愤地为我辩驳，“考的不好是我自己的事，茄子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苏咪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一次考不好还有下次呢，又不是真的中考。都别吵吵，好好看书去，拉不出屎还能怨茅坑了！”

放学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象个受伤的怪兽，沉重地收拾好书包，沉重地低头蹭出教室，苏咪喊我，“茄子，坐我车回家吧。” 我虚弱地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海米拍拍我，“茄子，别把成林的话当真，他看普遍成绩不理想找你撒气呢。”我点点头，还是说不出一句。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高亢有力，“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啊头......” 委屈立刻象眼泪一样漫了上来，淹没了我的眼，淹没了少不更事的心。我揉着眼睛，一个人大步向前走着，那歌声还回荡在南风中，我瓦解了谁，谁瓦解了我？ 又有谁，真的，知道。

下午上学时，脸上的泪痕早已洗净了，青春的好处就在于干净二字，就像雨水冲刷过后的操场，不经意间，总能看到彩虹。象往常一样，先放下书包，转身走出教室，穿过走廊，走出教学楼，来到操场。每天一个人坐在操场上，会看看云看看草，当然也会偶尔看到球队集训，人群里那个花季少年。可是当天我眼里空无一物，说不出悲喜，分不清对错，一颗年轻干净的心被迫暴露于空气，经了风，撒了尘，还能再度轻盈欢喜吗？我不知道，也没有人，能够告诉我。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那段时间我出奇地安静，静得仿佛从来没有在那个教室出现过。班主任找我谈了一次话，我因此明白了插班生成绩再好也与附中无关，中考时，我们都需要回原校参考。成林对我并非心中有恶，只是担心自己教了三年的弟子竟然比不过一个三流中学转来的插班生。那一刻我竟有些窃喜，自古英雄不问出处，成林兄，难道你没听说过？为人师表，不能有教无类，作为学生，我说不得什么，只是在沉默中等待着。所有人都以为我认输了，包括狼。我总是静静地在上课铃响起时才走进教室，上课时除非老师钦点绝不举手发言回答问题，在办公室偶遇成林必定恭敬致意“李老师好”，放学时会第一个走出教室不再呼群引伴坐在苏咪或海米的后衣架上一路嘻闹着回家。再加上姐姐给我新烫的微卷刘海，新买的纯白公主裙，那时的我俨然是一个能打着油纸伞走入雨巷的淑女。

其实那种状态也不错，至少对我，对积极备战中考的老师来说。可有人沉不住气了。那天我踩着铃走进六班教室，看到狼坐在第一排座位上对我笑，经过他时，我手心里被塞了张纸条。慌乱是一定的，我故作镇静走到最后一排空着的课桌，和往常一样翻书，听讲，手里，死死地抓着那张纸条。趁着老师回头板书的空档，我打开了皱皱的一团，似乎，也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其实他并没有写什么，大意就是不要学得太苦累坏自己要劳逸结合爱惜身体，那一手张牙舞爪的螃蟹字啊，看得我哑然失笑。纸条的底端，赫然一个大大的笑脸，如同当初我画给他的那个一样，灿烂温暖。下课时我走出教室，因为手心里依然攥着的纸条上的笑脸而倍感温暖，一抬眼，蓦然发现狼就等在那里，用一个大大的笑脸，和他经典的“死不了”，等在那里。

我说过，自己是个慵懒随意的人，只要有人给个台阶，翻篇是件易如反掌的事。画风又转回来了，尽管仍是长发白裙，却再懒得去找油纸伞了，日正当头心正年少，还是让我，尽情唱一回吧。朋友们注意到我的变化，除了欣喜，当然好奇，“茄子，你前几天太安静了，吓得我们也不敢打扰你。咋啦，成林给你道歉了？” 狼在旁边忍着笑，我却噗嗤笑出声来，“可能吗？高高在上的成林兄会和我这个小资产阶级认错？快看看天上挂着的是太阳还是月亮去吧！”我把海米推到窗口，自己想象着骄傲的数学老师如果向我道歉会是个什么表情，不禁低头傻笑一回。这一天，纸条上的笑脸，补回了我以前遗失的所有欢笑。

翻篇以后生活真的美好了许多，我并没有懈怠，却不再躲闪。狼偶尔会在走廊给我唱他新学的歌，偶尔会和我一起站在树下看班里那些个子和心眼都不长的丫头们跳皮筋打沙包。有他在身边站着，好象心是定的，人是暖的，世界是个温柔地等着我长大的果园。可能因为他是体育生，成林兄对我们俩经常在一起倒并无微词，是啊，都是抱来的孩子，姥姥不疼 舅舅不爱，同病相怜似乎再正常不过。他经常去打比赛，回来后总是带着汗津津的笑脸，总是毫无悬念地给我两个字“赢了”。有一回熊生病缺席，踢完球的狼在自习课上径直走到我旁边坐下，装模作样地翻着我的英语笔记，开始讲他的足球生涯。他说小学时开始踢球，只是爱好，没想搞成专业，学习成绩也不错，还想着将来能成个什么家呢。后来训练越来越频繁，缺课，缺考是常事。慢慢成绩下降了，想放弃，又舍不得。后来被体校老师一眼相中，六年级时就从苏小校队给挖走了。“我也是六年级时离开苏小的，搬家，不得不转了学。” 我淡淡地说，他的眼神，闪了又闪。

他说他到处去比赛，北京，江苏，浙江......“你看见过西湖吧？爬过长城吧？” 我无比艳羡地问。“当然，明天给你几张照片，看看我去过的地方。” 得意地呲着牙，狼暖暖地看着我。“我哪儿都没去过，冤死了！” “我7月又要去江苏比赛，你要能去就好了。” “想得美，我还得看我外甥呢，我姐说了，一放假就把他送来。” 我沮丧地撅着嘴，想想整天围着坏小子转的日子，恨不得腋生双翼啊！“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压得异常低沉的歌声，却好似雨后初霁的第一道阳光，引着我，高高地，飞扬……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次日狼果真带来几张照片，没等我接到手里，眼尖的苏咪一把抢了过去，“发靓照啊？就是，马上毕业了，总得留个念想，我先挑我先挑！” “哎......”我眼看着熊和海米也围了上来，沮丧地什么也说不出。毕业季，互送照片再正常不过，我有什么理由阻止大家呢？我能或是我敢说这些照片是狼专门带给我的么？狼也没有阻止，打着哈哈说“这可都是绝版啊，只此一张，你们都得给我好好保存着。等将来我真成了中国的贝利，你们可就发达了！” 我白了他一眼，低头摆弄着自动铅，把铅芯摁得节节脆裂。整个上午，我都在满得快要溢出的不满中度过，对狼，对苏咪他们，带搭不理。

下午苏咪也带了好多靓照来，直接塞到我手里，“茄子，你先挑，留几张都行。” 看着她真诚的脸，那一点羞于人说的不满登时烟消云散。其实原本，一切都是友情，因此衍生出的别样情愫，也并没有跑出多远，也许，只是多了一点强说愁的忧郁，一点惺惺相惜的同理心。狼在我的笔记本里塞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长城上坐着龙椅的傻笑少年，另一张是在家里挥拳打虎的二货造型，我偷笑着收好了笔记本，一回头发现狼正用口型对我说“死不了！” 又给他个白眼，嘴角却是满溢的笑意。年轻，真好，象窗外的那场太阳雨，淋湿了，仍然欢笑着。

初中时代在蝉声中即将落幕，舞台上的我们，不拿麦客，只抱着一本厚厚的留言册。“常忆初中时代，共读却只三载，努力来奋斗，望成栋梁人才。长在，长在，友谊经久不衰！” 我在熊的留言册上老气横秋地感慨着。“茄子，你真的不考附中啊？”熊问。“ 不考，我这人不适合在一个地方呆太久，我是吉普赛人。” 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答道。“那我们将来不会是同学了？！” 狼整个身子前倾在课桌上，伸着头望向我们。“对啊，所以好好珍惜大家同学的最后几天吧。” 我看着狼，眼里有一丝不舍。狼沉默了片刻，伸头问我，“你的留言册呢？为啥不让我写？” 是啊，为什么？我自己都说不清，只是隐隐觉得，有些话，一旦写下，便会成缄。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志愿已经被改过，母校的班主任亲自登门和我的父母讨论如何填报志愿，他们达成共识：二中官家子弟多，附中师家子弟多。而我，父辈眼里的小书虫，显然应该留在附中。其实我很喜欢附中，也并没有那么吉普赛，选择离开，多半是为了逃避。避开直升的狼，也避开不复止水的自己。理智和情感，既是不可得兼，就让我远远躲开，也许，终有一天，我还会回来。抱着这种心态，刻意想拉开彼此的距离，如果已料到终为劳燕，那么谁又敢在此刻痴缠呢？或者，不是不敢，而是，不忍。

狼终于还是拿到了我的留言册，他是从显峰手里直接抢过去的。那节自习，就听着他俩在后面嘀嘀咕咕，甚至还借了毕博的英汉小字典。我在心里纳闷：一个英文学渣，加一个俄语学霸，这俩人到底在搞什么鬼会用到英语字典？！放学的铃声响起时，显峰把留言册还给了我，“茄子，好好看啊，别辜负了。”他脸上是促狭的笑，旁边站着的狼也是一脸坏笑。什么啊？辜负什么啊？我听得莫名其妙，正打算翻开看个究竟，狼追了一句，“回家再看！” 语气霸道强硬，让我心里一惊，便也乖乖地收进书包。

当我打开留言册时，不禁一阵眩晕。是的，眩晕。我看到狼的那页纸上印了满满的红色指纹星，一颗颗，带着狼的气息，瞪着我。定了定神，才有勇气去探究星星里藏着的文字，张牙舞爪地，写着苏小的那棵老树，附中的那棵古槐，写着我们的缘分，歌唱的岁月，和未来。末了，赫然的英文字“kiss you！” 旁边还用指纹印了个霹雳红唇！天...... 我木在那里，瞠目结舌，触目惊心……再多的成语也比拟不了当时的心境，时间，似乎永远地停在那一刻。整个中午都是在混沌状态下度过的，我被吓傻了，那一颗颗小心翼翼印上的指纹星让我温暖，那一句不在我频道上的英文让我震撼，而那片邪恶的红唇，让我感到羞耻。青涩女儿，其实最是不可冒犯，一旦把心底的那分秘密公开化具象化世俗化，结果，往往是恼羞成怒。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如果不是因为那本册子里还有许多其他同学的留言，也许当时我就会把它撕掉；如果不是因为怕被家长发现那本册子里的秘密，我本应该把它留在抽屉里。最终还是装进了书包，尽管是塞在最底层，试图掩藏在厚厚的书本和笔记里。回到学校时，狼已经坐在班里了，旁边坐着神情严肃的耗子。他们说了什么吗？狼会告诉别人那篇留言的事吗？我象一个心虚的小贼，每双望向我的眼睛都可以变作X光照出我的窘态。放下书包扭头跑出教室，心里一个声音喊着：再也不要见到你！当然，做不到。就象狼在留言里写的“ 希望将来我们还会在一个学校，还会在一起唱歌”一样，做不到。事后我总在想，假如耗子不在他的身边，狼，会对我解释什么吗？抑或，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就是喜欢你？

那个下午我没有再多看狼一眼，试图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心里的小愤怒就象蠢动的岩浆，烧灼着我，令我坐立不安。然而该来的总归会来，躲不掉逃不了，只有，硬着头皮面对。“茄子，你留言册呢？该传到我这儿了吧？” 田丁课间晃了过来。“这......我......不知道传到哪儿了。” 我的声音，因为底气不足而越来越小。“哎，上午不是在显峰那儿吗？” 熊的热心让我真恨不得跺他一脚！“对，是在我这儿，不过......” 显峰欲言又止。“被我抢走了，” 狼接过话茬，“ 我想着茄子高中也不会跟我同学了，想逗逗她，特别点儿，瞎写了几个字儿，估计把她气着了。” 顿了顿，狼又说，“ 你看她现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没准儿，已经把我胡写的撕了。”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一下点燃了心底的怒火，我转过头，瞪着狼，“ 既然你只是在胡闹为什么怕我撕掉，你想写就写想画就画，难道写完就是为了让人一把撕掉？也许你不懂得怎么尊重我，可我最起码还懂得尊重下你的笔墨！” 愤愤地从书包里抽出那本册子，拍在田丁面前，“田丁，写！”

据说当时我的气势堪比黑老大，田丁默默地拿走留言册，四周鸦雀无声。一声铃响令人如梦初醒，不管发生了什么，生活还得继续，书本还得要啃。我收拾了心情，打起精神听课，可是志刚兄那天偏偏讲的是柳永的“雨霖铃”...... 眼前一下又浮现出那些红色的指纹星，在柳永的词声中，我消了怒气，添了轻愁。大概就如他所说的，只是为了让我记住他才那样写的吧，干嘛发火呢？我会不会......伤了他？不管怎样，他用圆珠笔画在手指上一个个为我印了那么多星星，这份温暖，该抵得过一句胡言乱语了吧？谁让他英语那么差，也许他根本没搞清楚意思呢！可是，那红唇又算什么？哎呀呀，人都说了是逗我瞎写的，能有什么含义？根本就是自作多情罢了！这样想着，我努力平复着心情，暗暗告诉自己：马上就要中考了，冷静，再冷静。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了课间的那一幕，所有人都知道了那本子上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耳朵里在听着志刚兄摇头晃脑的“念去去、千里烟波”，嘴里在难掩兴奋地窃窃私语着，手里，在等着接那本悄悄传阅的留言册。有什么能拦得住人们的好奇心呢？看的懂的看了，看不懂的，问了。齐晖被问得不耐烦，谁让她是英语生，而又不算我和狼的好朋友呢？当然只能问她。身后的毕博有点替我着急，捅捅我，凑近耳朵说“狼瞎写啥了呀？我怎么看他们老是问齐晖啊？” 我无奈又无助地答她，“我也不明白他到底想写啥，别急，一会儿就该传到咱们这行了，你看懂了告诉我。”

说好的冷静在大家高涨的热情中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窘迫和虚伪的洒脱。尽管心里怕得要命，脸上仍是风轻云淡不染世事的表情，我虔诚地看着曾被我无数次纠错的志刚兄，真希望他就这样讲下去，不要停，不要停......不要让人们，有向我发问的机会。语文老师对着我讲了一阵，终于也失了他自己的冷静。“ 你们班今天怎么回事？！” 志刚兄重重地把书拍在讲台上，像极了我刚才拍留言册的那一幕，是啊，再随和的人，也有怒的权利。“从我一进教室就觉得哪里不对，上课了就没几个人专心听讲，嘀嘀咕咕的，都嘀咕些什么啊？别以为我看不见，我是看见了不好意思说你们。一个个忙着写留言册，传过来传过去，那留言写的再好能保你们一世同学吗？！”也许是因为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也许是他的话一语惊醒了年少的我们，教室里，一片寂静。他顿了顿，缓和了语气，“ 老师也不愿和你们分开，也珍惜和你们共同度过的这三年时光，但现在不是回忆不是依依不舍的时候，你们应该抓住最后的时间，尽量地多学一点，学扎实一点。莫等闲，白了少年头啊！留言可以考完试再写嘛，那时候有大把时间用来回忆。要是你们愿意，老师也可以跟你们一起写！” 寂静的教室，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那掌声，久久地回荡着，像是懵懂的我们，对师者郑重的承诺。

真应该感谢可敬的志刚兄，他的这次发威，不仅成功地唤起了大家的斗志，也成功地帮我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是啊，和中考比起来，狼那莫名其妙的留言算得了什么呢？兴许，就真的只是他的一个恶作剧罢了。连我都几乎这样相信了。可是有人不信。下课后，大姐大目光如炬，一步步走向我，“茄子，我向你请教个问题……” 没等她说完，苏咪跳到我课桌前和起了稀泥，“晓彤，我渴了，跟我买汽水去吧。” “你让开，我有事问她！”大姐大声色俱厉。苏咪扭头给毕博使了个眼色，她俩唱起了双簧，“晓彤，毕博昨天跟我打赌输了，欠了我两根花脸两根双汇，正好一起让她清帐。咱喝着汽水吃双汇，打个嗝然后再吃雪糕，给个神仙都不换哪！” “哎呀，我可惨了，破财破财啊！”毕博和苏咪一左一右架住了大姐大，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把不情不愿的她移出了我的视线。我木然地坐着，不知什么时候，留言册被悄悄地放回我的桌上。

事后苏咪跑来问我，那篇留言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啊，究竟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她见我迷迷糊糊云里雾里的，没好气地笑了，“真要被你累死，我费了半天劲才把晓彤劝明白，怎么现在看着真不明白的人是你啊！” 面对从未解过的谜题，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落笔，宁可让它仍是一张白纸。可是隐约间，狼的那些指纹星已占满纸面...... 我不知道苏咪对大姐大念了什么咒，她非但没有再刁难我，还好言好语来安慰我“茄子，别生气，咱们都知道你是被蒙在鼓里的。狼那小子太不地道，等哪天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最终没有人去教训狼，我猜想晓彤一定是真的喜欢他，才一直远远地看着，不问对错，不理得失。又或者，是苏咪新念的咒语，让这个外表强悍内心温柔的大姐大终于相信，一切，都只是狼的恶作剧。是的，恶作剧，一个让人牢记在心的恶作剧，倒真的如了他的愿，即使不能在一起，也不能忘记。那段毕业前的时光，本该紧张有序而又热闹喧腾地度过，可热闹是属于别人的，留给我的是懵懂，带给狼的，是沉默。我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就算不小心面对面遇到，总有一个人会先垂下眼，侧过身，让对方过去。当我被催问多次终于带了自己的照片分发给那些好朋友时，侧身瞟了一眼他的座位，还是孤独的那一只，本离我那么近，又好似，无限远......

就这样到了初中时代的最后一天，我环顾教室，这里留下了太多的回忆。不能带走什么过去，只想试图留下些许印记，证明自己，曾经来过。我在身侧的墙上仔细地写下一行小字---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穿过你的心情的我的眼。那支熟悉的歌曲，自从元旦过后他就没有再次唱起，却在不觉中，镌刻于心。显峰发现了这个举动，幽幽地说了三个字：傻茄子。我扭头冲他笑笑，却触到狼落寞的目光。难道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吗？我在心里默默问自己，却仍是倔强地回过头。大家都在呼朋引伴，期待着中考过后的郊游，我听到耗子在邀请狼同去，狼慢慢地说，“不行啊，一考完我就要去江苏比赛了。”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时间静静地被拉回到那天的自习课上，那些对话，那些歌声，静静地回来了…… 不知狼什么时候走过来，拍了一下肩膀，把怔怔的我又拉了回来。“你真的不去看我比赛啊？” 他问。依然是温暖的笑，却因为长时间的躲避而变得陌生，甚至略显尴尬。“我去不了啊，你知道的。” “那我给你带点什么纪念品回来吧，想要啥？” 我没好气地笑了，“都跟你说了我哪儿也没去过，我怎么知道江苏有什么好东西啊？诚心不想带呗。” 其实话说到这儿，所有的疙瘩都解开了，年少的好处就在于简单，既可一语成缄，亦可一笑泯恩仇。狼也笑了，不再尴尬，干脆坐到我旁边，“ 上次去江苏我就发现他们那儿皮鞋特好看，比咱们这儿款式多，质量也好，我给你带双皮鞋吧！” 他眉飞色舞地说。“啊？”我吃惊地看着他，这和我理解的纪念品天地之别啊！狼不理我的惊讶，自顾自说着，“我见过一双白色的，上面有朵小花，特漂亮！这回我保准给你带回来，配你正合适。你穿多大的鞋啊？” 狼边说边低头去看我的脚。“我......穿36的，不过......你别帮我带了。” “为啥？！” “我......不爱穿皮鞋，硌脚。”

其实我心里想说：这已经是我们同学的最后一天了，再开学便一个往东一个去北，就算你买来了也送不到我手里，就算送到我手里，你也再看不到我穿它的样子了…… 只恐怕到时它不仅硌脚，而且，虐心。狼也并不坚持，我们和其他同学一样，说说笑笑地，过完了初中的最后一天。临走时他轻声叫住我，“茄子，你留言册上有我地址，你没撕吧？” “没，干嘛撕啊，你辛辛苦苦写的。” 我还他一个笑脸，心里想着，再见了狼，再见了附中，我珍藏所有与你们有关的记忆，却不会，再回头。苏咪对我挤挤眼睛，笑着对狼说，“ 放假别到处乱跑，没准哪天我就带茄子去找你了。” 我嗔怒地白了她一眼，转身看着狼，微笑着，慢慢说，“再见了狼，好好踢球，等你登峰造极真成了中国贝利的一天，别不认我这个只相处一年的同学。”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那些星星，我会好好保存。”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冲他挥了挥手，我转身招呼苏咪同走。狼突然抓住我的书包带，把本来准备跳上后衣架的我拦在原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狼轻声说：“别忘了，死不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温暖的笑脸，温暖却不复灿烂。因为，我看到了那笑脸上，已经开始泛红的寂寞眼窝。我能，怎样回他一个灿烂呢？！不能，什么都不能。我只能快步追上等在路牙边的苏咪，坐着那辆飞鸽，有多远，飞多远……

中考结束后，同学们各种郊游各种走家串户，就连原本并不相熟的人也忙着打成一片。或许真的应了那句话：失去时，才懂得珍惜。我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因为母校那里也有类似的活动需要参加。班主任在郊游时说了替我改报志愿的事，我并没有怎么惊讶，也没来得及愤怒。只是突然意识到，那即将到来的高中时光，又将与某人在同一个校园度过，心里，象被孩童丢过石子的水面，一圈圈地，泛着涟漪。难道真的象他写的那样，这就是缘分？！难道冥冥中真的有双弄人的巨手，我终于，还是逃不脱争不过？！

爸妈原本打算考试成绩下来再告诉我改报的事，没料想被班主任抢了先，只好态度诚恳地向我道歉，说没有事先告诉我纯属是怕影响我情绪。在那个年代，我的父母可谓是开明的，不摆家长架子，对错一定是让事实说话而不是处处顾及长辈的面子。我是家里的幺女，母亲四十多岁生下我，一直疼爱有加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怎能为了这件事去埋怨双亲呢？可是在心里，还是忍不住忧伤地想：您是想把女儿推到一个什么样的境地啊？！说好的不再回头，岂料最终成戏言。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暑假过半的时候，苏咪带了几个同学来找我，在我那儿翻够了书架吃够了雪糕后，显峰突然问：“茄子，你有狼的地址吧？” 我......好象是有，干嘛？” “咱们找他玩儿去啊，谁都不认识他家，有你我们就不怕啦！” 顾不得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我忙着把自己摘出来，“他就写在留言册上了啊，你们没有吗？” 显峰意味深长地笑了，“傻茄子，你以为他谁都给写啊？估计全班就你有这个面儿！” 我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已是枉然，所谓欲盖弥彰，这个成语真是精妙神准。小外甥和姥姥买菜回来，发现冰箱里的雪糕不见了踪影，适时地哭闹起来。“ 华华，别哭，小姨带你再买一箱好不好？” 我低头哄着外甥，心想这下应该可以逃过了吧？

结果往往是事与愿违，我确实带着外甥走了，不过，是分别坐在苏咪的后衣架和显峰的大梁上。在那个口袋里没有手机家里不趁电话的年代，呼朋引伴这事，都是碰运气的，运气好的一找就到，运气不好，大老远跑去只对空门。那天苏咪她们运气就不太好，骑了40分钟，却根本没见到狼的踪影。我暗吁一口气，拉着小脸汗津津的外甥，到楼下的小卖部买了几根雪糕。“ 别等了，没准儿狼去外地比赛了呢。咱们还是走吧。”我边发雪糕边说。大家吃着雪糕，为大老远跑来扑了个空而意兴阑珊。正准备往楼下走时，苏咪有了个主意，“咱们给狼留个条儿吧，总不能白跑一趟，然后再把茄子家地址给写上，以后让他去找咱们！” “哎，干嘛留我的呀？我还得天天带外甥呢。” “所以才留你的呀，乖乖女！” 苏咪促狭地笑着，我猛然意识到把自己绕坑里了。“我......还会回母校去看老师和同学呢，谁说我就一定会呆在家。” 又抢白了一句，不过这理由连自己都不信服，声音明显的小了很多。

从邻居老奶奶那里借了纸笔，她们非得让我写这个字条，当然，还有我家的地址。不情不愿地写完，连字条带纸笔都交给隔壁奶奶，我客气地谢了又谢，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亲切，这个满头白发的慈祥奶奶该对狼的生活非常了解吧？正瞎想着，奶奶笑着对我说，“小翔可是个好孩子啊，总帮我干活......” 我羞红了脸，天哪，难道奶奶还懂读心术不成？！听不进她后面的话语，我草草说了再见，在苏咪她们的笑声里领着外甥窘迫地跑下了楼。

虽然留了字条，狼并没有来找我，在庆幸的同时，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失落。没过多久，这种失落又变成了沉甸甸的失望。一个午后，张彬敲响了我的家门。虽说在班里他是个很活跃的小毛头，我们也相处的不错，但只身到访，还是让我感到惊讶和一丝别扭。他倒是快人快语，先讲了上次和家人去水库错过了和苏咪她们一起来找我，但是我的地址后来从显峰那里拿到了，又讲了他找我来主要是为了找狼。找狼？！干嘛要来拉上我啊？！“你不是认识路吗？他家太远，那片儿我从来没去过。帮帮忙，茄子。” 见我还不说话，张彬连忙说，“知道你没车，我带你去，你只管给我指路就行。”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那时我还是个不大会说“不”的软妹，虽然不太情愿，还是担起了领路的责任。路上说起他报了二中，而我，叹口气，“我恐怕只能留在附中喽！” “你不是也报的二中吗？咋又变了？” 张彬诧异地问。“是家长和班主任的功劳呗，我还想去个新地方开始新生活呢！” “茄子，你是不是想躲谁啊？” 我当下无语，躲？是啊，躲的就是你要找的人...... 当狼打开门的那一刹，我竟然莫名的紧张，而门内的那个，显然有点欣喜。一眼扫到旁边的张彬，狼瞬间有些愕然，“你们，怎么......” “哦，是我让茄子带路的，狼，我找你有要紧事。” 所谓的要紧事，不过是张彬父母所在单位要组织一次子弟足球赛，张彬所在的球队，缺一个给力的后卫。狼问了比赛和排练的时间，爱莫能助地说和校队的排练时间有冲突，不过耐不住张彬的软磨硬泡，答应会抽空去指点一二。“茄子，到时候你也去玩儿吧，顺便到我家认个门儿。“ 彼时我正仔细地看着书架里摆放的照片，听到喊我的名字，回头正打算探个究竟，岂料撞见了狼冷冷的目光。他，是误会了什么吗？我心内一惊。

“我没车啊，怎么去？再说认什么门儿啊，你们有事都只管来找我，我没啥事串什么门啊！” 我不满意地嘀咕着。“你家在狼去我那儿的必经之路上，他接上你不就得了嘛！说起认门儿，狼这么远的门儿你都认住了，我家那么近凭啥就不能认认啊？” 我被驳了个大红脸，讪讪地坐到沙发上。狼一直板着脸，拿了个魔方在手里摆弄着，却因为心有旁骛，怎么拼都拼不好。张彬试图打破这层薄冰，连忙转换话题，说起了我被私下改变的志愿。狼错愕地看着我，仍是一言不发。“茄子，搞不好你和狼还会是同班同学呢！” 张彬兴奋地说。“不大可能！”狼冷冷地冒出一句，“人家明显是在躲我，都差点躲到二中去了，怎么会肯和我作同班同学？！”

那天离开的时候，我们谁都没说话，连声“再见”也没有，大概心里想的，都是再也不见。本来那丝朦胧的期待，被狼冷冷的目光封冻了，看不见彼此的未来，只听到心底的叹息。现在想来，狼当时应该也是抱着受伤的心情看着我离去的吧？因为太想拥有而不知珍惜，因为自视过高而不知进退，年少时，我们都犯过这样的错吧？就象那个“too...to...”句式一样，在青春里，被重复演练多次......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后来显峰带着狼又来找我一次，真应了苏咪那句，乖乖女，就没有找不到我的时候。因为已是心有芥蒂，我和狼，话都不多。显峰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快撑不住这盘棋局，提议去找苏咪。“好啊，正好认认她家门儿，以后我好找她和晓彤玩儿去！” 狼积极附议着，一边偷偷望向我。我回手从书架上取下那本“雨季不再来”，静静地走在前面。“茄子，你拿的啥书？” 显峰接过书随手翻了翻，“三毛的啊？” “是，苏咪上次说要看，我答应看完了借给她。” 我边下楼边回头说。“ 茄子，都说男看金庸，女看琼瑶，不男不女看三毛，你这看的书都和别人不一样。” 狼紧走了两步，在我耳侧笑着说。本来一句很随意的话，却让我觉得异常刺耳，我想起那天他看着我和张彬的错愕表情，想起他迎向我的冷峻目光，想起他风度全无连个再见也没有的小肚鸡肠！

我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却终是缓和不了语气。“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男不女。三年级开始读“西游记”，四年级试着读金庸，五年级读“简爱”，六年级读完全套琼瑶，现在三毛也读完了，按你的说法我何止是不男不女，简直是不伦不类吧？！” 望向狼的目光，应该也足够凌厉，以至于狼看着我，竟生出几分哀愁。他当是想和解的，才找了显峰同来，怕的就是我们四目相对的尴尬吧？他应是要试探的，才附合去找苏咪，还拿大姐大来激我的吧？自负的狼，在足球场上可以驰骋耍帅，在书卷里，却完全找不到他的一方天下。而我，刺了他的软肋，心里却无半丝欢畅。报复，如若用在仇人身上，该是多么痛快，一旦报复的双方暗藏情愫，这把剑，立刻双刃三棱，轻轻一触，你我皆殇。

显峰打了半天哈哈，才算没让我们太尴尬，尽管到苏咪家时，我们都再找不出什么可说的话来。苏咪嫌家里太小，把我们带到两排平房后她新婚的姐姐家里。开了门，一股喜气扑面而来，红纱帘，红灯罩，最惹眼的，是床头一面用硬币拼成的大大喜字。原木的镜框，内衬大红电光纸，之上是一枚枚整齐粘上的硬币，横平竖直地，拼就一幅双喜。我当下心想：为啥不请人写一幅，用钱来粘......貌似有些俗气了吧？ 狼饶有兴致地研究许久，一边喜滋滋地说，“这个真不赖，我得从现在开始攒硬币，将来结婚时做一幅更大的！” 苏咪和显峰都只是笑，一边还不怀好意地看着我。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彼时如果换做暑假前，我当是会娇羞嗔怒，会此地无银地抢白两句。可惜彼时就是彼时，中间隔了两个月的暑假，隔了两个人无法承受的沉重失望。我故作轻松地回了一句，“好啊，我们也帮你攒，凡是崭新的硬币以后都给你留着。这样攒个七八年肯定够了，哎，那你到时候还好意思收我们的份子钱吗？” 笑脸是硬挤了一个出来，声音却无疑显露忧伤，“谁说过要你的份子钱了？谁说过要你帮着攒了？啥事都要你来操心，那要我们爷们儿干什么？” 那一刹，我的心是柔软温存的，似乎对我们莫须有的未来也生出一丝憧憬，尽管，真的只是一刹那，真的，细若游丝…… 苏咪拍醒了愣怔的我，半开玩笑地问，“茄子，你真的喜欢这种风格啊？感觉你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光喜欢诗啊画啊那些挺虚的东西的，没想到钢镚拼的双喜你都喜欢，佩服佩服！” 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狼眨眨眼，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我......没说过喜欢啊，这些红红绿绿的我都不喜欢。可这是你姐的新房，我总不能一进来就批评一气吧？其实我早想说那个双喜要换成一幅字画该多好。” 不知这算是给苏咪的答复还是给狼的，反正，两人都沉默了，只有显峰随声附和着。那个下午显得特别长，太阳从窗格里斜斜射进房间，给每个人镀上一层金色。我们每个人话都不多，像是怕打破这暖暖光晕里的相聚，又或者，早早预见了要别离。分手的时候，苏咪拍了拍我，勉强笑了一下。她只考上了一所职业高中，从此，附中于她只是个过去，而我们共同经历的那年那事，该是会沉淀在心底了吧？就象我们泛红的双眸，印在彼此心里，是盛宴不散的呐喊和希冀。显峰先跳上车，回头对我们说，“ 下周见！” 一溜烟儿骑远了。我和狼站在原地，谁也不想，做先走的那个。“不然我带你吧，坐我大梁上。” 狼懊悔地看看自己的秃尾巴座驾，想了个主意。

狼早跟我说过，他的28永久在体校时就拆掉了后衣架，为的就是无声拒绝想搭车的人。如今他主动提出要带我回家，还是坐在大梁上，那距离......也太近了吧？在晚霞里，我的脸颊泛起红晕，故意仰天看云，想藏好，这一分花季的秘密。“火烧云真美，你先走吧，我家这么近，自己走回去就行。” 平复了心情，终于可以直视狼了，我温和地拒绝了他的好意。“真的不用带你啊？” “不用。” “那我推着车和你一起走！” 狼语气坚定，我迟疑了一下，跟上了他的脚步。10分钟的路程，却象走了一年。是的，那年的种种，在我们脚下铺伸延展，真希望，一直这样走下去……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我们的初中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就象年少的初衷一样，无法再继续。教学楼前的一张张黄榜上，规整地写着高中一年级新生的班级分配。“还弄成黄榜，真以为是金榜题名的皇榜呢？”我一边和陪我报到的鱼打着哈哈，一边在榜文中搜寻着自己的名字。“找到了，高一5班！” 鱼先我一步，兴奋地摇着我胳膊。“等等，我再找找有谁和我同班。” 俄语班的同学，当然不会再和我同班。毕博成绩不佳，而齐晖本与我并不相熟，其实我找寻的，也只是熟悉的那一个名字。鱼与我心照，安静地看着我在人群里伸头探脑。和我同桌两年形同姐妹的鱼，我插班时经常在活动课骑车来看我，偶尔会看到正给我唱歌的狼，但她从不发问。头一天陪她去十四中报到，出校门时我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个唱歌的男孩就住在马路对面，那幢灰楼。”

之所以肯告诉鱼心底的秘密，除了她的冰雪聪明，多半也因为她与我们毫无交集。讲给任何熟悉狼的人，包括与我们都铁的苏咪，都隐隐担心会对他造成困扰。有些事，难以分担，似乎也就不便分享。而鱼作为一个彻底的旁观者，她适时的沉默和倾听，无疑是给了我一个放风的出口。即使是强说的愁绪，也会因为一个了然的眼神变得理所应当，变得不再痴狂。那些年，每到迷茫的时候，鱼都这样陪着我，不肆意打听，不妄加议论，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直面多变的青春。彼时的鱼也是静静地，直到我找到了和齐晖连在一起的那个名字。“ 他们在7班，成林是班主任！” 我拽着鱼，有点不甘地指着狼的名字。鱼抓回了我伸出的手，轻摇了下头，我陡然意识到自己的人前失态。

报完到在走廊上遇见几个俄语班的同学，简单聊了几句，大家都对我们三个英语生没分在一个班惋惜。正说着话，成林兄恰好走过，我们恭敬问好，老师也平易近人地拉了几句家常。即将走过时，成林专门在我面前停下，有点歉意地笑笑，“分配新生时我没抢过刘老师，不过你的基本情况我已经告诉刘老师了，你文科特强，应该能跟他一路到毕业，刘老师带过好几届文科班了。”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温泠，高中不比初中，可要专心学习啊！” 我认真地点点头，目送老师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竟然有一丝感激。之前还在为没能和狼同班耿耿，还在小人之心地想是成林因了那次交恶故意报复。可当我看到老师那歉意的笑脸，我知道，不管是有心，或是无意，成林都是在想保护自己的学生，中考前是，中考后，还是。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高中生活就在我对成林兄的承诺中开始了，谈不上美好，也不足以期待。我很快又结识了一些新朋友，又开始在楼梯上蹦着跳着叫着追逐嬉戏。偶尔会狭路相逢遇到狼，他总是宽厚地笑笑，象是面对邻家小妹。那时老师任分为贤，硬是把我排在第二排。每天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总能看到狼不紧不慢走过的身影，和不温不火掠过的眼神。我们就这样默默感知着彼此的存在，平静地隐藏着淡淡的思念，和忧伤。至少，于我如此。那本留言册因了那些星星变得更加宝贵，我每天带在书包里，生怕被妈妈哪一天截获，没成想却最终，被我亲手葬送。

一个秋日的早晨，起晚了的我把书包随手夹在后衣架，飞也似的向学校骑去。路上被块石头硌了一下，反正没掀翻落马，我毫不理会继续飞奔。到校门口存车时，我傻了眼---书包不见了！我的那些星星！！顾不上想丢失的课本和笔记，我掉头逆着车流原路折返，一路上焦急地找寻着那只淡黄色的书包，一路上任失望逐渐加码。无功而返，我在校门口传达室登记时还特地嘱咐，“一旦有人捡到了高一五班温泠的书包，大爷您可一定要替我收好啊。” 灰头土脸地进了教室，早自习已近尾声，大家知道了我丢失书包的遭遇，送笔的，拿本的，都在铃声响过后跑来安慰。同桌让我上课时和他用一本书，后座的小红认为太不方便，拉着我到7班借书。她并不是带我去找狼的，虽然她知道我们曾经同学。她找的是7班支书，她的初中老铁，那个成天见了她就开玩笑的“股四头肌”。

四头肌真名谷四明，成绩不错，性格阳光，不屑于戴眼镜的近视眼总是笑眯眯的望着人。他也热爱足球，开学没多久就和狼形同莫逆。当时我还在心里暗笑，所谓狼狈为奸，他干脆就得个花名“狈”好了，还叫什么四头肌啊。小红把他从班里叫出来时，他正眉飞色舞地和狼说着什么。瞥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我心里一紧，答应过好好保存的那些星星，你们，在哪里啊？谷四明知道我丢了书包，二话没说返身回了教室。不一会儿，狼抱着四本教科书走了出来。“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狼一边把书递给我，一边关切地问道。“这下你得重抄不少笔记呢，要不然，我帮你抄点儿？就是我字儿太丑了。”狼象个孩子似的挠挠头。是啊，那笔张牙舞爪的螃蟹字，也和星星一起，永远追不回来了吧？不由得心里酸酸的，眼眶当是也泛了红，狼见我这样忙说，“你别急啊，书本上都写了校名班名的，没准儿哪个好心人就给送回来了。” “可是，留言册在书包里，星星......” 我说不下去了，再多一个字恐怕都是带着哭腔。狼沉默了，片刻又给我一个大大的笑脸，“星星还会有的，死不了。”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然而只属于我的那片红色星星还是永远不会闪亮了，或许冥冥中自有安排，难以拥有，便需尽早割舍。那段日子我忙于抄各科的笔记，活动课时总能看到我孤零零伏案的身影。狼拉着田丁给我唱了几次歌，青春洋溢的笑脸将我从杂乱的案头暂时解脱片刻，仿佛间，又回到初见的那年...... 留言册的丢失，象在期刊上开了一个天窗，突兀刺眼，让人不由得想尽快把它补上。或许，那天窗本是开在心里，暗夜的冷风就那样无遮挡地肆虐着来，催促我立刻把它补上。我开始写日记了。那本淡蓝色缎面的日记，厚厚的，静静地，承载着关窗的使命。

小红自从陪我到7班借课本时起，就明白了我和狼的关系不一般。耐不住追问，抑或是耐不住沉重，我给她讲了那年的那些歌，那些事。沉默良久，小红轻叹一声，“我还是觉得同学就是同学，不然将来分手了，该多别扭。” “那四头肌呢？” 我促狭地问。“那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这样说着，她的脸颊还是漫上一层薄彤。少年心事当拿云，可我们这些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中长成的少年女儿，自家心事多含羞…… 从此后，课间再遇到追着小红开玩笑的四头肌，我总是在旁边笑看着，任由他二人唇枪舌剑旗鼓相当。狼似乎也是心照，和我一样，站在一旁静静地笑着，偶尔，暖暖对视一眼。

我的同桌是个孩子气的大男孩，经常在副科测验时等我关照，跟我和小红好得象秭妹淘。我们常开玩笑让他把头发留长，群立不解其意，反倒天真地赞同道，“对啊，这样在球场上跑起来多拉风！” 那时，群立是校队的前锋，所以每次狼有比赛我都提前知道。只要不和上课时间冲突，不管多远，小红和我都会是忠实的观众。她的四头肌，也在场上。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北国的春风吹面留痕，裹挟着黄沙，迷人眼，乱人心。放学后校队和十四中有场友谊赛，群立叨叨了几次不让我去，说风大路远，你俩早点回家吧。可这样坦然关注的机会如此寥寥，我怎会轻易放弃呢？众人皆说我为你，春风知我为何人。十四中球风强悍，未及中场，一员猛将冲撞中伤到群立。只见他抱膝翻滚在地，表情痛苦狰狞。观众哗然，我和小红跳下台阶，恨不能冲上球场。校医及时救治，说没伤骨头，但这场球是肯定踢不了了，近阶段也都不能再踢。校队教练早就和我们混了个脸熟，嘱咐我和小红把群立送回家，一边还打趣他因祸得福。群立羞了个大红脸，执意要留在现场观战，于是我们仨就堂而皇之地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

最终还是胜了。散场时校队球员围过来慰问群立，一边瞄着我和小红促狭打趣。狼夹在人堆里来看过群立，嘻哈两句就撤，没开他玩笑，也没看我一眼。我和小红本来觉得自己是为哥们儿两肋插刀的那款，可是看着狼匆匆离去的身影，我突然觉得自己太理想主义了。四头肌相对大气，让我们先走，他会驮着群立回家，再找个人把群立的自行车拉着。那场比赛在风沙里险胜，在我心里，却隐隐感到自己即将输掉什么......

尽管黄沙漫天，春天总是个万物萌发的季节。青春的悸动，年少的流言，执拗的猜忌，倔强的尊严……一个都不能少，只唯恐，不能愈演愈烈。狼开始避着我。在风口浪尖的群立反倒坦然，任由男生们开他玩笑，只呵呵笑着，不急不恼，照旧象个秭妹淘嘻闹在我和小红近旁。四头肌见面仍是笑闹如常，只在小红问起狼时，目光匆匆躲闪，“他最近特忙，球队训练越来越多，我退了，他是专业的，没得选。” 这样的解释当是不能令人释怀，我在日记里写下无数的问号，在现实里，仍是云淡风轻我行我素的潇洒做派。我知道众人的起哄终会过去，只要心地无私它伤不了半根汗毛。可某人的起疑呢？久久不散，势必成殇。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风沙褪去，花儿轻悄悄地露出头，捕捉着阳光的温暖。又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操场上，少年人意气风发地放着纸鸢。狼的生日就快到了。当时他在留言里写的颇全，生日，地址，志向，好象生怕我无视他的存在一样。本子丢了，星星仍在心里，忽明忽灭的，照着过往。我约了鱼，在各个精品店里游逛。最终选了一个八音盒，老式留声机的式样，一眼看过去，说不出的喜欢。“真买这个啊？挺贵的。”鱼捅捅我，小声说。“就这个，最起码，我喜欢。” 店家帮我包好，笑着说，“小姑娘挺有眼光。” 狼会不会喜欢呢？礼物托谷四明带进六班，心情放松了许多。有时候，执着未必是针对个人，往往是为了心底自己的那份感动。

疑虑是多余的。那天下午，我就在上楼时找回了久违的笑脸。他就站在那里，不知等了多久，耐心地酝酿着那个如初见般灿烂的笑脸。我不禁有些恍然，长时间的疏离，怎料会这样收场？当下无人，狼迎上来，暖暖望着我，“八音盒我很喜欢，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生日......” “难道你希望我忘记吗？”看他眼眶又要漫上一层淡红，我赶忙嬉笑着反问。心里，暗骂自己，为什么要逃避。预备铃响起，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也错落响起。我知道，这次逃避，恐怕又是经年的悲喜了。就这样，我上楼，他下楼。在转弯的地方我停下来，回头望去，他也停在下楼的转角，抬头看着我，用口型说了句“死不了！” 我强笑一下，也夸张地用口型说，“生日快乐！”

那句曾给过我温暖和勇气的“死不了”，在转角的微光里，萤火一般闪烁，流星一般孤独。或许我们都早该明白，那年那事那人，不在，也便不再。我们真正爱慕的，其实是心底那个逐渐成熟的自己。第一节是小蔡的物理课，这个刚结婚的自来卷大男孩，永远是阳光的笑脸悦耳的声音，让人觉得，雨季，终是会透出阳光来。照例地笑着提问，照例地礼貌请坐。我心底最深处的那丝悲凉，一下子被这明朗的快乐照亮，在小我与大家之间，变得昂扬。“温狼，请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小蔡笑望着我，嘴却不知怎么瓢了，生把我的泠字发了个“狼”音。我老实地站起，全班哄笑起来，我透着笑意，不忙着作答。小蔡挠挠卷发，“对不起啊，今天这嘴有点儿不灵活，都怨我老婆，中午的菜里放了那么多花椒，” 话没说完，底下又是一阵爆笑。我也忍不住用书遮着脸偷笑起来。“不过我也没说错，眼前就是一个温柔的女郎嘛。你看你们笑起来呲牙裂嘴，人家那是笑不露齿粉面含羞。温郎，挺形象嘛！”那节课就是这样在笑声里度过，“狼”的绰号，也就此跟着我走完高中。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高一的时光不觉中从指缝间溜走，转眼又是一夏。校庆联欢会开始筹备了，教务处马老师在校会上鼓励大家毛遂自荐，台下反响寥寥。上课前田丁找到我，问要不要和狼组个“小狼队”。“啊？我们仨？还小狼？”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在我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一幅滑稽的画面：瘦如柴的田丁，壮如牛的狼，中间夹着一个马尾长裙的女郎。哦，不对，是女狼。自打上了高中，狼渐渐泯然众人，就连他的绰号都被淡忘，在别人眼里，除了会踢球，他变得不再有特点，普通得只是花名册上的那个名字“邹强”。而我，拜小蔡之赐，倒是做实了“狼”的名号。

在我这里没得到答案，田丁又跑到7班去问狼，结果，狼也只是笑。组队登台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但校庆，还是给了我们一个意外的惊喜。海米中考落榜后就陪内退的母亲回天津老家了，这次回来一是和她姐同贺母校校庆，二是来接已办好调动手续的父亲同回故里。老友重逢分外亲切，海米拉着我东跑西颠，在各个班里找寻着昔日的同窗。显峰，田丁，志强，大牛，齐晖，小何，狼，还有我。平日连招呼都难得打一个的我们，在海米弯弯的眉眼暖暖的笑容面前，无所遁形地看到了自己的背离和冷漠。那天我们一起拍了很多照片，虽然后来海米寄给我时抱怨她姐全照虚了，但我仍然从那些青春的身影里找到了最清晰的曾经。

暑假在风扇懒懒的转动中显得粘腻起来，我捧着本书，一边吃着鱼刚买来的雪糕，一边不抑不扬地念着“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唱歌我爱笑......” “笃笃”，午后的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我跳下沙发，示意鱼去开门，一边做了个“嘘”的手势，一边溜回自己的小屋。“温泠在吗？” “她......你们......” 鱼见过狼的照片，当他笑着出现在眼前时，还是不由有些紧张，再加上我之前明示她来人婉拒，更是不知该如何作答。“哦，我们是她同学，路过来看看她。”这是谷四明的声音。我顾不得矜持，从小屋跳了出来，“我在，我在！” 鱼跟在客人身后进了客厅，一边扭头白了我一眼。明显的，她在骂我重色轻友。我们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假期小聚时间宝贵，但凡来访者不是共同的朋友，一概婉拒。我假装没看见，从冰箱取出饮料，去招呼两个有点拘谨的大男孩了。那天所有在场的人都很拘谨，狼只是看着我笑，问“这是你姐吗？” 四明比较风趣，忙接上一句“这是你妹吗？” 我笑着抱住鱼的肩膀，“这是你好姐们儿啊！” 年轻的笑声里，我们谁也没提及彼此，却都在心里，留下一丝清凉的感动。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再开学时已经分了文理，重新洗牌的初秋，于我并无悲喜。狼和四明仍在成林的理科班，我仍在蔼和班里，毫无悬念的攻了文。小红和群立还在我左右，只不过，同桌换成亚男，一个欣长秀美的女孩。亚男是师母闺蜜的女儿，高一时和现在攻理的学习委员馨同桌。我还是喜欢和隔了一条走道的群立聊天，身后的小红也把头伸过来，三个人说说笑笑，羡煞旁人的默契。亚男总是静静地笑看着我们，偶尔插一两句。蔼和明示暗示地交代过，要尽可能在学业上帮助她，生活中关照她，我也努力想多帮帮她，但中间好象总隔了一层，亲近不得。她高一时就有了男朋友，外班的，够高够帅。两人经常一起回家，偶尔课间也会一起度过，那柔情脉脉的样子，着实麻翻过年少的我们。大抵，这就是所谓的早恋。大概，亚男就是所谓的问题少年。

与亚男相比，我宁愿孤独地守候着心底的秘密，尽管在日记里也会写下一些傻傻的希冀。我希望在演讲比赛上面对台下黑压压一片时能一眼找出那张熟悉的笑脸；希望在大雨里自行车掉链子时能有一双手接过泥泞的脚蹬；希望收到海米的远方来信时能给一个人念念她的悲喜；希望我生日聚会时能大大方方地在朋友中间接受祝福，而不是赶在众人到场之前唱首歌送份礼物。当然那也只能在日记里。现实中我们固守着各自的两端，他驰骋绿茵，我专攻课业，谁也看不出，我们会有怎样的关联。所谓品学兼优，大概这就是蔼和让亚男与我同桌的用意。我最终还是接纳了她。那天她是当值组长，却是全班最后一个到校，大家等在走廊上交头接耳，亚男跑来开了班门，在众人的目光里就再没抬起头来。看着她抖动的肩膀，我的狭义心肠开始打抱不平，递给她一条手帕，我替她跑到讲台上擦净黑板。放好板擦的同时，我对着台下的同学大声说：“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或者起晚了，或者车坏了，偶尔晚这么一次有多大点事儿啊？别一棒子把人打死，下次你犯错，也不希望被吐沫星子淹没吧？！” 走回座位，我对着擦干泪水的亚男真诚地笑了。

从那以后我们的三人组变成了四人帮，亚男渐渐变得活泼开朗，渐渐减少了课间和男友的相会。现在想来，所谓的早恋如果都可以给予足够的关心和爱护，应该都是会走上良性轨道。青春的叛逆，都是因了世人的粗暴和龌龊才会将年少的身影越推越远吧？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有些反叛，确是不可逆转。暑假里，亚男来找我，聊了几句，开始变得神秘起来。“你知道吗？焦丽去打胎了！” 我愣住了，“是她男朋友钱不够，找小宇借钱，追问半天才说出为啥要借那么多钱......”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焦丽，那个每天衣着光鲜偷偷描眉画眼的女孩儿，尽管我真心不喜欢她，但是，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还是让人感到错愕痛心，甚至，有一点恶心。我呆在那里半天，缓过神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亚男，你别学人家做傻事啊！” 够老土的一句话，她差点恼了我，但最终，还是听进去了。那个暑假，每每无聊的时候亚男就会来找我玩儿，不再象以前那样总是粘着她男朋友小宇了。

焦丽事件，给亚男敲了一记警钟，也让我更看清了自己的路。强说的愁绪也好，真实的情愫也罢，十几岁的年纪，撑不起整个未来，那若有若无的思念，足矣，足矣......狼的矜持和，自卑（尽管我很不愿用到这个字眼），在某种意义上成就了我们各自的独立和纯洁。他只活跃在我的日记里，偶尔，演题累了时会在厚厚的草稿本上涂鸦隐晦的小诗，一切都是朦胧而美好的，一切都是青春本来该有的模样。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都说知女莫若母，我看似风轻云淡的心事，终于被那些潦草的字迹出卖了。开学报到的那天，我象往常一样哼着歌回家，发现母亲静静地坐在书桌旁，手里，拿着我的草稿本。母亲并没有责备我，只轻轻问这诗里的忧愁可是因了某个少年吗？我也并不申辩，只轻轻点一点头。“妈妈见过他吗？”又点一点头。“是群立？”摇头。“雁雁，别紧张，如果你不想说，妈妈从此都不会再提；如果你愿意，就把妈妈当个朋友倒出心里的苦吧。”那漫长的青涩雨季啊，我从来没有哭泣过，而面对她怜惜的眼神，终于忍不住，倾泻了所有的忧愁…… 放声痛哭之后，我趋于平静，一边用母亲递来的热毛巾擦脸，一边讲起我们相识至今的种种。末了，我叹了口气，母亲，也叹了口气。“他有姐姐吗？” “没有，有个哥哥。” “哦，那就难怪了。他的生活里全是男性主导，这个年纪还不懂体贴，也不懂表达。孩子是个好孩子，你也不会看错，只是，他不可能懂你。” 沉默片刻，母亲温柔地看着我，“做回朋友也许有点难，那就当个弟弟看吧。”

那时还不完全理解母亲说的话，只是答应了会专心学习专心备考，答应了所有的疑问和忧愁都等到黑七月之后再论。可心里还是不甘的，因为年少，因为自负，会荒唐地以为星辰可摘危楼可倚，会糊涂地以为付出必定要有回报。不再草稿本上涂鸦了，日记里便显得更加拥挤。课业越来越重，心事也随之越来越沉。我努力恪守着对母亲的承诺，也因此而变得持重，似乎被那场躲不掉的考试镀上一层苦涩。高三，剪了长发弃了裙衫，我的青春压抑到极致。一双灰色高帮耐克，一件黑色立领夹克，裤子要么是水洗牛仔要么是黑色高腰，彩色的世界似是就此绝缘了。那时人们不再叫我温狼，而是直呼“黑狼一号”。现在想来那便是所谓的矫枉过正了吧？如果我当时不那么用力不那么刻意，也许，一切都会是另一个版本。

寒假时，日记几乎记满了，只余下最后几页。我有个恶习，所有东西用到最后必是不能善尽，要么弃，要么费。那个本子也难逃宿命。那年的寒假，根本只配一个“寒”，每天都排得满满，补课，自习，自习，补课。我象一头被束缚太久的小兽，低眉顺眼地迎合着一切，却又在暗地里磨着狂野的蹄爪。鱼来看我的时候，我告诉她要把那日记本还给狼。“还？” 是的，还。里面承载了太多的迷惘和忧愁，我拿不起，问他，拿不拿的起。在最后的几页纸上，我咄咄相逼，问这日记还该不该再写下去，或者，真的就只能做个弟弟。鱼按我给的地址把本子送到了狼手里，她说狼当时的表情复杂的让人不忍。其实，我也不忍。只是感觉已经没了退路，要么成蝶，要么化凤。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惴惴中等待着，又在惶惶中逃避着。那几个中午，都鬼使神差地有事出门，急忙赶回来，又清晰地感觉狼已经离去了。第四天的中午，我终于被那“笃笃”的敲门声截在屋里。姐姐开的门，让进我屋里，开着门，隔着墙，姐姐在留意我们的对话。我有点羞，有点恼，很想冲出去向姐姐讨要会友的自由。然而心底自是有私，便也失了那份理直气壮。狼还是暖暖地笑，说前几天中午你怎么都不在家啊。哦，这几天雪大，我姐带我照雪景去了。狼还是笑，说没事反正我下午也得回去训练，不弯路。我低下眉眼轻轻说，对不起啊。从怀里掏出那个本子，递到我手里，竟还是温热的，我仿佛被烫到，猛然想缩回手。“我认真看完了，挺好的。”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什么挺好的？我云里雾里，却又不敢追问，只是低着头，在一张草稿纸上画着圈圈。其时我想画的是，问号。狼仍是暖暖地笑，“好好留着，别再弄丢了。要是你嫌带着累，过两天再还给我，我留着。” 一句话又让我看到了远去的那些星星，心，不再惴惴。送狼出门时，他在门外，我在门内；一个笑着，一个望着；他轻声说“死不了”，我小声回“慢点骑”。好象，简单而美好，又好象，有哪里不对头...... 回到房间，静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打开了那本日记。熟悉而陌生的字迹，看得出狼努力想要写得工整。他说自己初二时曾有一段感情经历，很伤很痛，因此不能释怀，即使是面对着娇美带刺的玫瑰，也不敢，去摘去嗅。他说就当他是个弟弟吧，虽然小不了几天，但有需要他的时候，还是会站在我身旁。

无语。真的无语。不想做什么娇美的玫瑰啊，只是倔强地想长成一棵木棉，以树的形象，向你招手致意。可惜你仍是看到了我的芒刺，总是在想靠近时，触痛彼此。鱼来找我时，我已经敛了锋芒，痴痴地问她这算是个结果吗？“算吧。体校据说很开放的，他的生活你不会懂，所以最好也别碰。” 沉默良久，又是一句痴话，“可是，如果我不介意呢？” 鱼拍拍我肩膀，“介意的是他！”

其实我也并没那么洒脱，不介意，只是美好的愿望罢了。在学校遇到，我又是低头避让，象极了初三的那回。只是，狼变得成熟起来，不再象从前的举止。他在课间来找我，站在门口对着我笑，我愣怔一下，赶忙跑出来。“日记本在书包里吧？” “嗯。” “还是我拿着吧，怕你太累。考完了再还给你行吗？” “好。” 返身回去取了日记，狼接过就那么自然地揣入怀中，象揣着一袋稀世的珍宝。我不禁有些恍惚，究竟面前是新收的弟弟，还是旧日的少年？

那个春天，父母因为要处理老家的房产离开了两三个月，我就由姐姐姐夫全权照管。自由，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来了。耳边少了父母的嘘寒问暖，手边少了温书时不断送进来的水果零食，突然觉得，我的时间变得好充裕。看完书做完题，我会对着台灯发一会儿呆，在姐姐催着早睡的声音里洗漱，在关了灯的岑夜生出个决绝的念头。我不要这模棱两可的结果，即是玫瑰，那么就刺出鲜血吧。一个风沙满天的下午，我约了鱼放学后在十四中碰面。我告诉她我要让狼烧掉那本日记，从此，再没有以前的种种，尘归尘，土归土。鱼并没表示惊讶，她懂我这样自断其腕的痛，也知我疲于两全的苦。其实年少轻狂想要证明的，也只不过是装出来的酷。她陪我，远远地，我看到她同桌跟着我们。鱼等在楼下，我敲开了狼的家门。“你？快进来。” 狼把我让进客厅，转身帮我投了一条热毛巾。我一眼看到橱柜里那只八音盒，老式留声机的式样，说不出的喜欢。狼明白我的目光所在， 不道破，象是怕惊扰什么。我那决绝的决心啊，那一刹，差点灰飞烟灭。最终还是芒刺毕露了，我讲了来意，狼明显有一丝痛苦。“真的要这样吗？” 我点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好，你跟我来。” 来到狼的房间，看他打开写字台的柜门，从里面一本一本地往外拿着书。他跪在地上，伸手去够最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大手帕做的包袱，解开来，露出那本淡蓝色的日记本。仍跪在地上，他转身看着我，“能不能就让我一直这样保存着？”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我喉头哽着，只是摇头。狼站起来，拿着日记走过来，“再看一遍吧？”而我，只是摇头。揣起本子拿好火柴，狼走在前面。挑了一块凉房间的空地，狼痛苦地望着我，“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如果这是半年以后，如果我们能上同一所大学，那就全都不一样了！可是现在......我什么都给不了。”我没想要什么啊，只是想知道，是否真的也有过一份喜欢，不论浓淡。别告诉我往日的种种都是臆想啊，歌唱过了，星星迷了路，我的青春就不明不白地隐形了吗？我在心里呐喊着，不敢看狼痛苦的眼神，也不敢看那最终没能关好天窗的日记，强忍着泪说，“烧了吧，一了百了。”火苗，借着风势窜了起来，很快，我满满的心事就化作了黑色的蝴蝶，在风里翻飞着远去了……

后来的记忆因了这类似葬花的仪式而变得有些模糊，我在下班的人流中推着自行车逆走，狼跟在后面，紧紧抓住我的后衣架。因此我走的极慢，而我又执拗地不让自己回头。僵持了半个世纪似的，我终于看到了等在路口的鱼。狼应该也是看见了的，迟疑地松了手。我推车奔了过去，鱼回头给同桌使了个眼色，那男孩便接过车把，拉着我的车骑远了。绝望地看着鱼，我顾不得大街上的失仪，靠着她，失声恸哭。所有我自以为的坚强啊，全在风里和那些灰烬一样，翻飞着离我而去了...... 平静下来，鱼带着我回家，骑得很慢，她在等我，主动疗伤。我讲了发生的事，甚至有点不死心地问她，烧日记时狼扶住我肩膀的手表明他还是喜欢着我的吧？“那只表明他怕你太伤心晕倒！” 鱼的冷静，近乎冷酷地打碎了我最后一丝幻想，我终于接受了这个自己一手炮制的痛苦结局。

鱼送我到家时，我的车已经入库，她同桌递过钥匙时指了大致方位。我谢过二人，看着他们在黄沙里并驾远走，心里的某个地方，又是隐隐刺痛着了。我以为，这一次情殇怕是要伴我半生了，就象，以为年少的倔强可以支撑很久一样。当晚我莫名的发了烧，次日姐姐带我上了医院，检查不出什么结果，也只说是高考压力太重，多休息，多营养。我在家歇了三天，流够了怜惜自己的泪，觉得大愈了才敢示人。还是黑狼一号的打扮，言行上，却明显失了锐气。蔼和兄以为我是生病的缘故，又怕我缺了课一时补不上，把群立又换了回来。哥们儿就是哥们儿，我缺的那些笔记，亚男、小红和群立三个人分头帮我抄。群立催我快看，不懂的地方他随时解答。春深了，有花儿的芬芳飘进我心里，开始懂得，世界并不是为哪一个人而黑白或多彩。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我开始给自己加码，埋头在书本里，除了课间操和体育课，几乎不踏足操场半步。蔼和兄看着我日益苍白的脸色，叹口气，“不用这么拼啊，累坏了岂不前功尽弃？” 群立够义气，把我瘸腿的地理恶补了一下，感觉自己可以脱离残疾了。活动课时，开始和芳菲姐妹俩结伴在家属区边散步边背书，历史，政治，英语，在越来越暖的阳光下慢慢融进我们的肌肤里。偶尔会把视线投向远远的操场，那里有另一种备考：体育生们，正忙着通过种种测试。“难道鸟必要自焚才能成为凤凰，难道青春必要愚昧，爱必得忧伤。” 在那个春日的火焰中，我并没看到涅槃重生的凤凰，取而代之的，是片片忧伤的蝴蝶。

又到了留言的季节，看着同学们一个个把留言册往我这里送，心里，有一种痉挛的痛。“说好了啊，我就不拿留言册来考验你们对我的友谊了。写我肯定会给你们写的，还每个人都不重样，够意思吧？” 故作轻松地打着哈哈，我开始在同窗的本子上留下淡淡的思念和深深的祝愿。“黑狼，为啥不让我们给你写啊？瞧不上我们的祝福啊？” 俊海不满地瞪着我。“真不是。你们每个人都在我的记忆里了，祝福不用明说，也都心领了。我丢过初中的留言册，心疼了好久，所以，这次我只放在心里，再也不会丢。” 群立跑来解围，“地址我这儿有哈，谁有复写纸，我给你们人手发一份！” 大家嘻哈着散去，心里，某个角落，又是在隐隐痛着了。

晚上学得太累，总会失眠。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有时会无可救药地想到狼。只是一瞬，便将那思念扼制，戴上耳机，听卡本特听萨克斯，再不敢碰当年的那些老歌了。母亲从老家回来忙着给我买补品，看我消瘦的脸庞，买来了当下流行的安神补脑液。这下失眠倒是不失眠了，可恨的是睡梦中全是当天背过的历史，朝朝代代，皇帝义军，夺命一样地追着我。母亲从此再不信天花乱坠的广告，只是每晚都等我洗漱完帮我按摩头颈，边聊一些当天学校里的趣事。我的失眠，在母亲的爱里，不药而愈。我的七月，也推开永远温不完的功课，不请自来了。

永生难忘的三天，七月流火，煎熬的更多的是家长们的心。我在母亲故作轻松的目光里走入考场，又在她充满期待的笑容中挥汗走出。冰镇汽水，湿毛巾，纸扇，也都是期待地等着我。随性的我真没想过什么大好前途，但是真怕负了母亲的一片良苦。好在，天不负我，对完标准答案的时候，我知道，母亲的脸庞，应是可有舒心的笑了。填志愿时，一色儿的外地大学，从京城一直到西北，母亲纳闷，怎么就不能报个本地的呢？我笑着答她，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那个夏天，一下把同窗共读的少年们分隔南北，小红和我去了北京，亚男去了烟台，群立留在本地财院，狼上了师大，谷四明考上中财。确切地说，我们已是青年了，在人生的分水岭边，急速成长着。不管情愿与否，分别是在所难免的，此时明显看出了男生的理智，和自卑。俊海落榜后主动和考上人大的常青分手，尽管品学兼优的两人在高中最后两年顶着老师和家长的压力那么执着地走在一起。小宇上了本地的学校，送亚男上火车时，也是笑着提出分手，当亚男哭着从车厢探出头追问为什么时，他挥挥手，“你会遇到更好的！” 看着对对劳燕，我想兴许躲过了一劫，尽管心底的痛，仍在那里。

那个夏天，姐姐怀胎五月，姐夫经常出差，我和父母都搬到她家里照顾。我只给最好的朋友留了她家的地址，心里，当是还在期待而又惧怕着什么，尽管，那春日的火焰应是烧毁了一切...... 也无风雨也无晴，我就这样离开了故园，从此踏上了不归路。多年以后回首，那最初的爱恋，竟是推我一步步远离的弄手。大学生活，新鲜而紧张，下马威的军训让女生们感觉象脱了一层皮；迎新的各种晚会各种同乡联谊又让人亲切欣喜。我又当了官，婆妈的生活委员，总有琐碎要管，大头虾的自己也要学着独立，日子陡然忙碌起来，忙得忘了从前。一切纳入正轨后，我开始给朋友们写信，鱼仍在故乡，我想念她，就象想念故乡一样。大一新生最开心的就是发信时间，我是拿着钥匙的信使，只能最后一个读自己的信。继小红、亚男之后，收到了鱼的回信。讲了讲她的近况，最终，转到了我身上。

她说那个春日她一直等在楼下，嘱咐了她当时的同桌现在的男友不要乱打听，等我出来后只管把我的车拉走。后来她躲在楼门后看着我们下了楼向后排的凉房走去，怕距离太近被狼发现就没跟着，直接骑了两步到路口等我。过了好久看到我失魂落魄地推车挪过来，是的，挪，因为她同时也看到了眼睛紧盯着我手拉后衣架的狼。距离很近，我云里雾里的根本没看到她，而鱼却清楚地看到了狼的痛苦和心疼。等我看到她奋力要挣开狼时，她说狼的眼眶泛红了，松开的手，胸前抱拳…… 鱼对着狼点点头，扶住恸哭的我，一手轻轻挥着，示意狼回去。狼就定定地站在那里，象生了根，定定地逆着下班的车流站着...... 鱼说在我背对着狼失声恸哭时，好几次，狼就那样仰起头，像是要把夺眶的泪水逼回去，又象是，要对月召唤他的爱情。

黄沙漫天的天空里自是没有月亮的，就象，我的字典里还没有爱情一样。看完信我沉默了许久，貌似痊愈的伤口重又渗出血来，我知道，这伤口怕是不经意会撕裂数回了，谁让，我曾那么单纯地喜欢过，却又最终，握紧了双刃剑。鱼在结尾问我要不要把地址给狼，我泛红的双眼在这一句上停了很久，很久。没有给鱼回信，也便避开了这个两难。我最终没有烧成凤凰，怕青春徒留愚昧，更怕爱，只落忧伤。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国庆的时候，我终于还是收到了狼的来信。或者是小红，或者是鱼，究竟谁告诉他的，已经不重要了。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往事一幕幕又回了头，我定定地在操场上坐了很久，不确定是否还在喜欢着，或者，只是被自己付出的感情所打动。抬头是个亲切的“姐”，好吧，姐就姐。问了问我的生活和学业，介绍了他现在的情况，末了，加了一句，“我现在有女朋友了，姐，你也别老是拒人千里了。” 我把两张信纸按纹路叠好，小心地放回信封，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拒人千里？高中三年，我那么定，那么静，那么清醒又貌似糊涂地面对那些男生，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我的孤傲吗？回想鱼信里所言种种，我困惑了，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啊？！

出于礼貌，也出于牵挂，我很快回了信，告之一切安好。末了，专门请他向女友代问好，嘱咐他要好好照顾人家女孩子。其实自己都想扇自己一巴掌，虚伪地令人恶心，为什么就不能明明白白地问个清楚，为什么就不能彻彻底底地放下矜持？我顽固的自尊，终于还是没有低头，尽管在把信投入邮筒时，手颤了又颤。转眼到了年底，祝福季，思念季。我发了很多贺卡，却独没有给狼的那张。不是器量小，而是根本找不到言语去祝福了。狼也没有给我寄，信里他说“找印刷厂的同学帮我订制了一张，特别大，邮局不给寄，只好等你放假回家给你了。晚一点，不会介意的吧？暑假去你家几趟，邻居说你们去你姐家了，给我留个地址，我好去找你。” 那个我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照顾的女友，在信里彻底消失了。满篇满纸的，都是关于我的种种...... 我能，我该，我可以怎样理解你的心情啊？！

元旦和联谊寝室聚餐时，不知谁开了一瓶二锅头，也不知谁问起“温姐，你这么好的女孩高中时咋就没人追呢？” 我强作潇洒一笑，端起酒杯说，“谁让姐跑得太快呢。” 思乡，相思，莫名的疑虑，无尽的躲避，全都化在酒里，辣辣的，苦苦的，入喉，入心...... 当晚回宿舍时，我和佩佩都醉了，二人脸上都是泪。据说我嘴里一直喊着一个名字，佩佩也喊着一个，但当二楼的班长带着同屋女生来看望时，我居然在门打开的瞬间闭了嘴，而佩佩，却是一直哭喊着。英给我们喂了感冒药，直接送入梦乡，梦里我是否问了那藏在心里已久的问题，又是否终于收获了一个答案呢？我只管沉沉睡着，醒来时已是次日午后了。下铺的美美递来了毛巾和热水，看我擦完脸终于有了人样又递给我一张纸。那是联谊寝室的老三，唯一不肯开口叫姐的男孩，足球场上奔驰如风的男孩。见我看完并不说话，美美轻声说，“他在楼下等了半天了，从早上就传呼，我跑下去大爷说不找你，找温泠，我说温泠病了我替她看看是谁。他见了我挺不好意思，就让我告诉你他一直等，等到你下楼见他。”

等？是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自认为等得到结果啊？就象当初的我，织茧数年，等的是脱翅化彩蝶的一瞬吧？可现在，仍似缚在茧中，身自由，心不动。美美又下楼去告诉老三，昨夜温泠一直喊着一个名字，那人，就在她的故乡。“这样总可以结束他不该开始的等待了吧？”我自负地想。佩佩醒来时把昨夜发生的忘了个干净，嚷着肚子饿从我的零食箱里抓了饼干和巧克力，边吃边拿脸盆打水去了。我羡慕地看着她，多希望自己也能宿醉之后就忘记，忘记纷扰的曾经。我写了回信，给了他姐姐家的地址，很正式地说，“带你女朋友一起来吧，我姐家旁边有家不错的小馆子，你们陪我去解解馋。”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我终于还是没能见到狼的女友。狼不知从哪里得来姐姐家的号码，约我在旁边的游戏厅见面。我到时他刚战完一局，有点局促地对着我笑。厅内光线昏暗，人声嘈杂，我们走出来，阳光温柔地洒落在肩上，这是个暖暖的冬日。接过那张硕大的贺卡，映入眼帘是一片娇艳的玫瑰，旁边竖体印着“特别的爱 给特别的你”。翻开来，居然有一幅钢笔画，树下的少年，微笑的女孩，赫然三个大字“死不了”。 右侧纸面只简单的几个字：姐，新年快乐，永远快乐！博一笑！小翔 12月5日于师大。不敢把目光停留太久，我抬起头时，正遇到狼暖暖的视线。一时无语，我尴尬地拢了拢头发。狼笑了，“终于留长了，还是长发好看，衬你。” 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弥漫开来，透过街头慵懒的人群，我清晰地看到，初三（2）班教室墙面上的那行小字---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穿过你的心情的我的眼......

这一面，便是最后的碰面。说再见时，我站在原地，他笑着走去，时不时背过身来挥手，就那样倒退着，消失在人海里。我们什么也没说，又好象什么都明白了。狼和我一样，都是念旧的人，所以才会在即与离之间徘徊摇摆。放不下已远的从前，却又不敢奢望有更美的未来。说到底，我们骨子里都不信任任何人，宁可伤人伤己，也不愿敞开心扉面对彼此。那个年纪，不懂得担当，因此会走入“拿是拿得起，放却放不下”的误区。也许，真的该感谢狼的小心，就象面对一束带刺的玫瑰，只深深地望着，也嗅得一分花香，而终是，不敢捧在手心里的。再开学时，我已经学会了放手。狼仍旧和我通信，偶尔寄两张近照，同屋女孩们抢去打趣时，我淡然一笑，“那是我弟。”

多年以后，当我被小红辗转从茫茫信海中找到，当我在她的朋友圈里看到四头肌球场上挥洒汗水的英姿，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重又弥漫开来，带着我，回到从前......贤伉俪约我视频时正是我忙碌的周六晚上，面对镜头的我忙着摘下围裙不小心碰掉了眼镜，一个镜片居然不合时宜地掉落。我眯着眼睛喊来老公，他贴心地递给我备用眼镜，拾起镜片去找工具修理。小红在那边笑我象以前一样笨手笨脚，四头肌若有所思地说“你老公对你真好，是咱们那儿的吗？” “不是，他是南方人，我移民后在这里认识的。快说说你们俩最终怎么凑到一起了？小红不是说过同学就是同学吗？” 嬉笑如昨，分隔多年的老友，就象根须相连的树，只要根还在，手，就是握着的。在小红开门收快递时，四头肌正色问我，“还记得邹强吗？他跟我讲过，当年你们在六班上英语，有一次你答完问题坐下时镜片象刚才那样掉了，旁边有调皮鬼笑你说四眼狗变二郎神了……” 顺着四明的声音，我溯回从前，听见了那个男生的玩笑话，看到狼默默地装好镜片，用他唯一蓄着的小指指甲一点一点费力地紧着那细小的螺丝，然后满怀歉意地递给同座的女孩说，“你先凑合戴着，回班里我用小刀再紧紧。”

我并没有追问狼的消息，也没有刻意隐瞒我的感动，在我已然淡忘的某个瞬间，他竟然还那么清晰地记得，我的青春，终是立体地鲜活过。小红验好东西签完字回来时，看到我戚戚的神情，“怎么了怎么了，谷四明你又说啥不着调的惹着温大小姐了？” “没，只是说到当年我掉个镜片人家叫我二郎神。我看我哪象个神啊，整个一蛇精病，干脆叫二郎蛇算了！” 小红乐了，“这名儿好，又二又蛇，你整个逆生长啦！” 嬉笑的同时，我隐隐感到眼角润润的，看着欲言又止的四明，我轻轻摇了摇头。那份封印过的爱恋，已是属于前世了，那时我还有着二郎的决绝，还从未在狼面前掉过一滴脆弱的泪。今生我只愿做最温柔的人妻，会撒娇会耍赖，一点点委屈也会哭得梨花带雨。走下神坛，我只是土狼屯里，众多蛇精病二土狼中的一员。（完）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