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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汉语里,本没有他和她之分的。这无关于对女性的尊重,而是在汉语里,本没有性数格的区分。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这个问题牵涉的东西很多,我尽量长话短说,但是还是不能太简单。
世界上的语言,从语法结构上分的话,大约可以分成四种:孤立语、黏着语、屈折语和综合语。
汉语的本源是孤立语。孤立语的特点是没有性数格,没有各种事态变化、语法结构变化等等。每个词(在古汉语里几乎就是每个字)都表达一个实际的概念。而直接组合起来,不用变化,仅仅靠上下文+语法顺序就基本决定了要表达的意思。当不需要精确表达的时候,就不精确表达。当需要精确表达的时候,就通过加上时间、地点、数量等等限制来表达,实在不行就用多个句子来表达。汉语的本源,作为孤立语也没有从句的概念。所以汉语里,“我吃饭“和”老虎吃我“,表达的意思完全反过来,但是我,不管是作为主格还是宾格,都不需要变化。一个桌子和一百个桌子的桌子也是一样的,不会根据数量的变化而发生变化。所以古汉语里不需要说我们军,而只要说我军就够了。当然汉语的本源也没有时态,昨天吃,今天吃,明天吃,都是吃,也不会变化。这些都是孤立语的特点。
但是现代汉语早就不是纯粹的孤立语了,它先从其它周边的语言开始学起,来丰富自己的表达能力。首先学的就是北方的少数民族语言。除了词汇以外,学习的也包括语法。北方少数民族的语言,基本上都是属于黏着语。特点是在词的尾部黏着一个附属的本身无意义的词尾,用来改变单词本身的属性。比如同属于黏着语的日语,watashi是我,那么watashi-no就是我的,表示所属格,watashi-wa,就是表示主格,等等。同属于黏着语的朝鲜语也是如此,思密达就是黏着在动词后面用来表示肯定句的。汉语也由此学来了在词尾加后缀的方法来改变语法概念。比如古汉语不需要分单复数,而现代汉语,在一部分代词或名词后加”们“,表示复数。在代词或名称后加”的“表达所属格。在动词后加”着“”了“”过“表达一定的时态关系。这是从黏着语学来的。
随着后来和西方文化的交流,特别是翻译文学的需要,汉语又开始向欧洲语言学习。除了外来语词汇以外,语法上最大的收获是性的概念和从句。西方语言,绝大部分属于屈折语的印欧语系。特点是有性数格的概念,并且通过对单词的变形来表达性数格的概念。比如英语(英语在这一点上已经是非常简化了),I、me、my分别表达了主语的我,宾语的我,和所属格的我。He、she、his、him、her、it等等分别表达性的不同和语法概念的不同。其它受印欧原语影响更深的,就更明显比如德语,法语等等。我就不举例了。
古汉语,甚至一直到清末,语言上是不需要特别区分性这个概念的。他,不仅仅指男的,也指女的。比如《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大家算来,香菱,晴雯,宝钗三人皆与他同庚,黛玉与他同辰,只无同姓者。这里的他指的就是袭人,女的。
实际上,直到今天,他、它、她的读音也都是ta,因为他们原本就只有一个字。后来受西方屈折语的影响,人们决定有必要区别,至少区别人称代词的性。开始想了各种主意。比如钱玄同和鲁迅等人采用吴方言里的第三人称”伊“来专指女性的她。但是其实”伊“的原意也是男女不分的,本来(实际上一直到后来)男的,女的都可以用伊。这个方法没有持久,因为毕竟用吴方言的还是少数。
现在我们用的”她“这个字,古而有之。但是读音是”jie“第三声。意思就是姐妹的姐。直到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初,刘半农推广了用她字代表女性的第三人称代词。即使这样,刘半农的名诗,后来被赵元任谱成名曲的《教我如何不想他》,用的还是他这个字代表她。有意思的还有个故事,就是实际上当时刘半农提出的不仅仅是用她这个字表示女性第三人称,而且提出了应该给她个读音,是tuo,而不是她。熟悉拉丁语的人就应该发现,这就是照抄拉丁语的词尾读音了。可惜,中国人骨子里还是觉得性这个语法现象没有那么重要,因此,最终也没读成tuo。刘半农还发明了用它来表示it,物的第三人称。它的原意是蛇,也没有他的意思。古音是yi,而不是他。
所以这里连他都不是歧视妇女的原因,更不用说怹了。不过是因为后来怹字用得都少,没人费心给它创造个新字罢了。

顺便多说一句,您和怹的本源都是你和他的复数。您就是你们的快读,怹就是他们的快读。这种用代词复数表达尊称的方法在很多语言都是一样的。比如德语,sie是你(du)的复数,同时也是你的尊称--您。甚至包括英语。现代英语已经没有第二人称敬语了。但是Early Modern English还有。那个时候,thou是第二人称单数,就是你。而you是第二人称复数,就是你们。同时也作为第二人称敬语使用,就是您。只不过现代英语沿用了敬语而把非敬语抛弃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直到今天现代汉语的语法中,第二人称单数的敬语是您,而第二人称复数的敬语还是您,而不是您们。就因为您本身就是复数。

另外一个向西方屈折语学习的结果是引进了从句。”她就是昨天我们一起在商店见到的那个人。“因为汉语本来没有从句的概念,所以一用多了从句,马上就感觉的是所谓的欧式句子了。这是我上学的时候,老师痛骂的学生作文里的欧式句子:“在我梦寐以求的晴朗天空下,站在那清晰明快的跑道线起始点而意气风发随时准备取得好成绩的我却突然晕倒了。”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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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沙龙 / 梦想天空 / 【关于中国的尊称】现在知道他的尊称是怹。那么女性的她,有尊称吗?还是没有?因为那时女性的地位本来就在男性之下?
    • 伊。
      • 最爱伊这个字,发音柔美,字体也秀丽,很有韵味。上海话也说伊,是吧? 伊人在水一方,伊人在遥远的地方,伊人在此停留守候。。。。。很多美丽的搭配。但是伊是男女通用的,不是吗?
        • 侬好法拉。
          • 伊只指女性?证据。
            • 鲁爷爷如是说。
              • 他说的不算,看待会儿很有意思同学咋说。他信得过。
                • 不会吧。。。连鲁爷爷的话都不算数?
                  • 鲁迅是吧?我不是他的粉,感到他除了骂人,没有别的,看不进他的文字。
                    • 下次看看他写的情书。。。革命者也有儿女情长的一面。
                      • 给连接。我相信,他写啥都硬邦邦,情书也会写成战书。
                        • 鲁迅情书鉴赏? 但你不大可能看得下去。肉麻话不多。情啊爱的字眼也少。
                          • 咋写的?分享一首,让我见识一下没有情爱字眼儿的情书。
                            • 嗯。刺猬和小白象。。。不得不说的故事。
                              • 谷歌到了,是他与太太的情书。看连接。我不会看。一看这个昵称,就看不下去。不诗情画意。好像在战斗。
    • 另外,看到说中国的我,是没有尊称的,都得是谦卑的称呼,比如寡人,鄙人等等。但是为啥可以称自己的太太喂“夫人”呢?据我理解,夫人是对对方配偶的极为尊重的称呼,难道不是?如果是谦卑,那么可以称呼自己的太太喂“夫人”吗?
    • 松了一口气,终于。。。
      • 贴你做的菜,好吗?你做菜了吗?近期。反正我很爱看。
        • #10083857@0)
          • 你做的?亲自?我很难相信,咋办?那是回锅肉?看起来为啥很红烧肉的感觉。我都是用五花肉来做回锅肉的,有点儿肥的,你的太瘦了。喜欢那个饼,馅儿是啥?
            • 韭菜,鸡蛋,粉条。太太的手艺。下次联邦快递给你
              • 没看到肥肉,不是我的菜。回锅肉与红烧肉一定得有肥肉,如果生在你家,我估计长不高,因为缺油水。:)
    • 好孩子, 终于静下心来学点东西了~~~LOL
      • 差点儿在那边和红脖子打起来了。他就是看我不顺眼。LOOOOOOOOOL。最后我投降了。
        • 看到了, 我都为你们捏把汗~~
          • 你说咋办嘛。他总是跟着我,只要我分享我的政治看法。他就是不给我空间。咋办?
            • 听婆婆的话,别任性哈,她等着哪。
              • 吓死人了,还以为我公公来ROLIA呢。PEI。
            • 什么呀, 我咋觉得政治上你很霸道呢, 就不许人家发表自己的看法吗? ~~ +1
              • 我有霸道的时候,绝对,我从来不否认,但是,我今天没有霸道。我分享了保守党党魁候选的事儿,及福特哥选区补选的事儿,红脖子不好好说话,而是老小孩一样缠人,讨论福特姐姐的事儿。转换话题。所以我就不客气了。不能客气。
      • LOL 还是学学女红好。
        • 你对外人称呼你太太为' 我夫人”吗?
          • 米脂的婆姨
            • 你称太太为”婆姨“? 啊?
              • 刺哥在XB 他太太漂亮呢~~
                • 还用说,他那么电影明星,他太太一定会漂亮。
    • 官人/娘子;员外/夫人;孩儿他爹/孩儿他娘
      • 完了,刚才胖子小背后说你坏话,我让他尽管说。我说你不在。你冒出来了?昨天去哪儿了?是不是看那个一年一度的会去了?
        • PEI。。。举报呼啦啦刚刚在。。。歧视单眼皮的男同学。
          • loooooooooool,胖子小是长跑冠军,这么快就跑来了。
    • 其实,在汉语里,本没有他和她之分的。这无关于对女性的尊重,而是在汉语里,本没有性数格的区分。 +2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这个问题牵涉的东西很多,我尽量长话短说,但是还是不能太简单。
      世界上的语言,从语法结构上分的话,大约可以分成四种:孤立语、黏着语、屈折语和综合语。
      汉语的本源是孤立语。孤立语的特点是没有性数格,没有各种事态变化、语法结构变化等等。每个词(在古汉语里几乎就是每个字)都表达一个实际的概念。而直接组合起来,不用变化,仅仅靠上下文+语法顺序就基本决定了要表达的意思。当不需要精确表达的时候,就不精确表达。当需要精确表达的时候,就通过加上时间、地点、数量等等限制来表达,实在不行就用多个句子来表达。汉语的本源,作为孤立语也没有从句的概念。所以汉语里,“我吃饭“和”老虎吃我“,表达的意思完全反过来,但是我,不管是作为主格还是宾格,都不需要变化。一个桌子和一百个桌子的桌子也是一样的,不会根据数量的变化而发生变化。所以古汉语里不需要说我们军,而只要说我军就够了。当然汉语的本源也没有时态,昨天吃,今天吃,明天吃,都是吃,也不会变化。这些都是孤立语的特点。
      但是现代汉语早就不是纯粹的孤立语了,它先从其它周边的语言开始学起,来丰富自己的表达能力。首先学的就是北方的少数民族语言。除了词汇以外,学习的也包括语法。北方少数民族的语言,基本上都是属于黏着语。特点是在词的尾部黏着一个附属的本身无意义的词尾,用来改变单词本身的属性。比如同属于黏着语的日语,watashi是我,那么watashi-no就是我的,表示所属格,watashi-wa,就是表示主格,等等。同属于黏着语的朝鲜语也是如此,思密达就是黏着在动词后面用来表示肯定句的。汉语也由此学来了在词尾加后缀的方法来改变语法概念。比如古汉语不需要分单复数,而现代汉语,在一部分代词或名词后加”们“,表示复数。在代词或名称后加”的“表达所属格。在动词后加”着“”了“”过“表达一定的时态关系。这是从黏着语学来的。
      随着后来和西方文化的交流,特别是翻译文学的需要,汉语又开始向欧洲语言学习。除了外来语词汇以外,语法上最大的收获是性的概念和从句。西方语言,绝大部分属于屈折语的印欧语系。特点是有性数格的概念,并且通过对单词的变形来表达性数格的概念。比如英语(英语在这一点上已经是非常简化了),I、me、my分别表达了主语的我,宾语的我,和所属格的我。He、she、his、him、her、it等等分别表达性的不同和语法概念的不同。其它受印欧原语影响更深的,就更明显比如德语,法语等等。我就不举例了。
      古汉语,甚至一直到清末,语言上是不需要特别区分性这个概念的。他,不仅仅指男的,也指女的。比如《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大家算来,香菱,晴雯,宝钗三人皆与他同庚,黛玉与他同辰,只无同姓者。这里的他指的就是袭人,女的。
      实际上,直到今天,他、它、她的读音也都是ta,因为他们原本就只有一个字。后来受西方屈折语的影响,人们决定有必要区别,至少区别人称代词的性。开始想了各种主意。比如钱玄同和鲁迅等人采用吴方言里的第三人称”伊“来专指女性的她。但是其实”伊“的原意也是男女不分的,本来(实际上一直到后来)男的,女的都可以用伊。这个方法没有持久,因为毕竟用吴方言的还是少数。
      现在我们用的”她“这个字,古而有之。但是读音是”jie“第三声。意思就是姐妹的姐。直到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初,刘半农推广了用她字代表女性的第三人称代词。即使这样,刘半农的名诗,后来被赵元任谱成名曲的《教我如何不想他》,用的还是他这个字代表她。有意思的还有个故事,就是实际上当时刘半农提出的不仅仅是用她这个字表示女性第三人称,而且提出了应该给她个读音,是tuo,而不是她。熟悉拉丁语的人就应该发现,这就是照抄拉丁语的词尾读音了。可惜,中国人骨子里还是觉得性这个语法现象没有那么重要,因此,最终也没读成tuo。刘半农还发明了用它来表示it,物的第三人称。它的原意是蛇,也没有他的意思。古音是yi,而不是他。
      所以这里连他都不是歧视妇女的原因,更不用说怹了。不过是因为后来怹字用得都少,没人费心给它创造个新字罢了。

      顺便多说一句,您和怹的本源都是你和他的复数。您就是你们的快读,怹就是他们的快读。这种用代词复数表达尊称的方法在很多语言都是一样的。比如德语,sie是你(du)的复数,同时也是你的尊称--您。甚至包括英语。现代英语已经没有第二人称敬语了。但是Early Modern English还有。那个时候,thou是第二人称单数,就是你。而you是第二人称复数,就是你们。同时也作为第二人称敬语使用,就是您。只不过现代英语沿用了敬语而把非敬语抛弃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直到今天现代汉语的语法中,第二人称单数的敬语是您,而第二人称复数的敬语还是您,而不是您们。就因为您本身就是复数。

      另外一个向西方屈折语学习的结果是引进了从句。”她就是昨天我们一起在商店见到的那个人。“因为汉语本来没有从句的概念,所以一用多了从句,马上就感觉的是所谓的欧式句子了。这是我上学的时候,老师痛骂的学生作文里的欧式句子:“在我梦寐以求的晴朗天空下,站在那清晰明快的跑道线起始点而意气风发随时准备取得好成绩的我却突然晕倒了。”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很有意思同学之 中文你我他之尊称】
      • 和瓦格纳那篇差不多难度呢。我得慢慢看,今天不一定搞得定,已经打印出来了。
      • 知识渊博,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