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前言.人生

子 在 川 上 曰 ： 逝 者 如 斯 乎 ！ 不 舍 昼 夜 ！

去年年 底 ， 我 在 大 陆 的 business 再 次 遭 受 重挫 ， 女 朋 友 同 时 告 吹 。 我 回 到 纽 约 ， 心 情 沉 痛 而 茫然 。 我 不 知 道 何 去 何 从 ， 又 一 次 地 迷 失 在 人 生 的 岔路 口 。 那 段 日 子 ， 我 住 在 曼 哈 顿 靠 河 边 的 一 套 高 高的 apartment 里 ， 通 过 写 我 的 homepage, 重 新 检 视 我 自 己。 我 常 常 默 默 地 凝 视 着 窗 外。 窗 外 ， 是 花开 花 谢 , 云 卷 云 舒 ， 日 出 日 落 ， 月缺月圆 。 哈 德 逊 河 的 河 水 ， 日 夜 流 淌。

“ 月 明 星 稀 ， 乌 鹊 东 飞 。 绕 树 三 匝 ， 何 枝 可依 ” 。

雄 才 大 略 的“ 一 世 之 雄 ” 曹 操 ， 当 其 大 军 横 扫 江东 之 时 ， “ 酾 酒 临 江 ， 横 朔 赋诗 ” 。 却 道 尽 了 人 生的 无 依 ， 无 奈 。

我 是 个 理 科 出 身 的 人 。 所 以 我 不 能 胡 思 乱 想 。 那样 想 没 什 么 意 义 。 可 以 帮 助 我 “ 悟 ” ， 却 不 能 帮 助我 整 理 思 路 。

“ 我 应 该 要 什 么 样 的 career? 我 应 该 要 什 么 样 的 老婆 ？ ” 我 反 复 的 问 自 己 。

要 回 答 这 些 问 题 ， 就 不 得 不 问 更 深 一 点 的 问 题 ： “ What do I need in my life?” "who I am?"。 这 是 选 择 的 依 据 。

注 意 不 是 “ What do I want?” 。 这 里 我 想 引 一 段 Tuesday with Morrie 中 ， Dr. Morrie 和 中 文 版 序 余 秋 雨 所 说 的 一 段 话 。

“ 我 们 的 文 化 不 鼓 励 人 们 思 考 真 正 的 大 问 题 ， 而是 吸 引 人 们 关 注 一 大 堆 实 利 琐 事 。 上 学 ， 考 试 ， 就 业 ， 升 迁 ， 赚 钱 ， 贷 款 ， 抵 押 ， 买 车 ， 买 房 ， 装 修 ....层 层 迭 迭 ， 一 切 都 是 为 了活 下 去 ， 而 且 总 是 企 图 按 照 世 俗 的 标 准 活 得 象 样 一些 ， 大 家 似 乎 已 经 很 不 习 惯 在 这 样 的 思 维 习 惯 中 后退 一 步 ， 审 视 一 下 自 己 ， 问 ：“ 难 道 这 就 是 我一 生 所 需 要 的 一 切 ？ ”

由 于 文 化 不 鼓 励 这 种 后 退 一 步 带 发 问 ， 因 此 每 个人 的 真 实 的 需 要 被 掩 盖 了 ， “ 需 要” 变 成 了 “ 想 要 ” ， 而 “ 想 要 ” 的 内 容 则 来 自 于 左 顾 右 盼 后 与别 人 的 盲 目比 赛 。 明 明 保 证 营 养 就 够 ， 但 所 谓 饮 食文 化 把 这 种 实 际 需 要 推 到 了 山 珍 海 味 ， 极 端 豪 华 的地 步 ； 明 明 只 求 舒 适 安 居 ， 但 装 璜 文 化 把 这 种 需 要异 化 为 宫 殿 般 的 奢 侈 追 求 .......大 家 都 象 马 拉 松 比 赛 一 样跑 得 气 喘 吁 吁 ， 劳 累 和 压 力 远 远 超 过 了 需 要 ， 也 超过 了 享 受 本 身 。 莫 里 老 人 认 为 ， 这 是 文 化 和 教育 灌 输 的 结 果 。 他 说 ：

拥 有 越 多 越 好 。 钱 越 多 越 好 。 财 富 越 多 越 好 。 商业 行 为 也 是 越 多 越 好 。 越 多 越 好 。 越 多 越 好 。 我 们 反 复 地 对 别 人 这 么 说 ----别 人 又 反 复 地 对 我 们 说 -----一遍 又 一 遍 ， 直 到 人 人 都 认 为 这 是 真 理 。 大 多 数人 会 受 它 迷 惑 而 丧 失 自 己 的 判 断 能 力 。”


OK， 那 么 现 在 就 让 我 来 重 新 思 考 ： 我 到 底 需 要 什么 ？

我 的 思 考 和 推 理 应 该 建 立 在 一 定 的 assumptions 上 。

最 基 本 的 assumption 是 什 么 ？

-- 我 是 人 。 一 个 普 普 通 通 的 人 。 不 是 帝 王 ， 领 袖 ， 圣 人 ， 天 才 ， 雷 锋 ， 白 痴 ， 苦 行 僧 ......

-- 因 此 ， 我 有 普 通 人 所 有 的 欲 望 。 这 些 欲 望应 该 是 我 native 的 ， 而 不 是 社 会 或 别 人 影 响 于 我 的 。

人 性 因 为 有 贪 欲 ， 所 以 对 “ 获 取 ” 常 常 是 多 多 益善 的 。

但 资 源 却 是 有 限 的 。 至 少 ， 时 间 资 源 有 限 。 而 时 间 是 最 宝 贵 的 资 源 。 经 济 学 上 ， 叫 机 会 成 本 。 你 做 了 这 件 事 ， 就 无 法 再 做 其 他 事 ；等 你 发 现 做 错了 ， 回 过 头 头 来 做 其 他 事 时 ， 已 经 事 过 境 迁 ，你 支 出 的 时 间 无 法 收 回 ； 你 跟 了 这 个 女 子 好 ， 就 无 法 跟 其 他 女 子 好 。 等 你 发 现 好 错 了 人 ， 想回 头 跟 另 外 一 人 好 时 ， 她 已 嫁 了 别 人 。 笭

选 择 的 意 义 就 在 于 此 。 你 必 须 认 识 到 你 选 择 某 样东 西 时 ， 你 就 必 须 放 弃 别 的 东 西 ， 而 且 你 还 得 支 出你 的 宝 贵 资 源 。 这 样 ， 你 的 贪 欲 就 会 被 大 大 地 削 减。 你 作 选 择 时 ， 就 会 审 慎 地 衡 量 ： 这 真 的 是 你 最 想要 的 东 西 吗 ？ 为 此 我 要 付 出 什 么 代 价 ？ 付 出 的 这 些 代 价真 的 值 得 吗 ？ 臓

经 济 学 上 还 有 一 个 重 要 概 念 ， 叫 “ marginal utility", 边 际 效 用 。 效 用 并 不 总 和 投 入 成 线 性 关 系 。 在 投 入 的 初期 ， 效 益 急 剧 增 长 ， 然 后 随 着 投 入 的 增 加 ， 效益 渐 趋 平 缓 ， 象 一 条 对 数 曲 线 。 大 家 知 道，1000 是 10 的 100倍 ， 100 是 10 的 10倍 ， 而 lg1000 (=3) 只 是 lg10 (=1) 的 3 倍 ， Lg100 (=2) 只 是 lg10 (=1)的 2 倍。

一 个 年 收 入 5000元 的 穷 留 学 生 ， 当 他 毕 业 找 到 工 作， 年 收 入 变 为 50000 元 时 ， 他 对 生 活 享 受 感 觉 就好 了 十 倍 。 但 是 当 他 的 年 收 入 涨 到 500， 000元 时 ， 他对 生 活 享 受 感 觉 就 可 能 只 比 50000元 时 好 了 五 倍 ， 到 他 收入 五 百 万 时 ， 他 对 生 活 享 受 感 觉 就 可 能 只 比 五 十 万元 时 好 两 倍 了 。 而 一 个 亿 万 富 翁 的 生 活 ， 和 一 个 千亿 万 富 翁 的 生 活 ， 则 几 乎 不 会 有 什 么 区 别 。 区 别 只存 在 于 感 觉 上 ： “ 我 是 世 界 Fobes 排 名 第 几 名 ......"。

打 个 高 考 的 比 喻 。 假 定 高 考 前 的 资 源 (可 支 配 时 间 )是 1000小 时 。这 个 资 源 是 有 限 的 。 开 始 时 每 你 投 入 100小时 可 使 某 门 功 课 的 高 考 成 绩 (比 如 数 学 ) 增 加 十分 ， 可 是 当 你 的 数 学 成 绩 增 加 到 95以 上 时 ， 你 每 投入 100 小 时 就 可 能 只 能 增 加 1分 了 。 那 么 ， 你 为 什 么 不 在数 学 已 经 增 加 到 90分 的 程 度 时 ， 把 其 他 时 间 用 到 其 他 课程 ， 使 之 同 样 每 增 加 100 小 时 就 增 加 10分 呢 ？ 因 为 高考 要 看 总 分 。

同 样 ， 人 生 的 享 受 也 不 只 一 个 方 面 。 那 么 ， 我 们 就 没 有 必 要 在 我 们 钱 已 经 挣 的 差 不 多 时 ， 还 要拼 命 的 去 挣 ， 而 把 生 命 中 其 他 的 享 受 给 挤 掉 。

如 果 认 为 生 活 中 只 存 在 物 质 享 受 ， 那 当 然 就 不 存在 这 个 问 题 。 但 这 是 个 价 值 问 题 ， 无 法 讨 论 对 错 。但 至 少 我 知 道 我 不 是 这 种 价 值 观。 不 同 的 价 值 观 是 无 法沟 通 的 (assumption)。 所 以 我 就 起 码 得到 了 结 论 一 ： 物 质 享受 至 上 的 女 人 不 适 合 当 我 老 婆 。

即使是只谈物质享受， 享 受 本 身 也 是 需 要 时 间 的 。 你 为 了 追求 享 受 的 手 段 (金 钱 )， 却 把 大 部 分 的 时 间 (也 就 是 你 的 宝贵 生 命) 都 给 挤 掉 了 ， 那 你 实 际 上 得 到 的 物 质 享 受 也 及 其有 限 。 就 象 我 们 屡 见 不 鲜 的 很 多 华 尔 街 的 精 英 ， 家里 的 百万或千万豪 宅 有 游 泳 池 ， 网球场，高 尔 夫 球 场 .....但 他们 根 本 没 有 时 间 去 玩 。 如 果 从 效 用 的 终 极 目 标 (物 质 享 受 )来 看 ， 还 不 如 少 花 点 时 间 去 挣 比 较 少 的 钱 ， 然 后 花少 的 多 的 钱 去 租 用 同 样 的 设 施 ， 可 以 得 到 多 的 多 的 物 质享 受 (因 为 你 享 受 的 时 间 多 的 多 )。 如 果 因 为 挣 钱 而 把 享受 的 时 间 都 挤 没 了 ， 那 享 受 又 从 何 谈 起 ？ 这 不 是 因 果 倒置 ， 舍 本 逐 末 么 ？ 所 以 ， 很 多 有 钱 人 ， 他们 辛 辛 苦 苦 的 结 果 ， 换 来 的 其 实 并 不 是 什 么 享 受 ， 而 是 一 种 感 觉 ， 一 种 受 别 人 景 仰 ， 自 己 功 成 名就 的 感 觉 ， 一 种 实 际 上 自 欺 欺 人 的 感 觉 。 因 为 没 有人 会 真 的 景 仰 他 (可 能 有 人 会 妒 忌 他 )， 而 且 永 远 有 比 他有 钱 的 人 。 而 人 的 比 较 眼 光 ， 永 远 向 上 而 折 磨自 己 ， 而 不 会 向 下 去 寻 求 知 足 常 乐 。 至 于 功 成 名 就 ， 基于 同 样 的 心 理 ， 也 是 不 可 能 的 。 而 且 为 了 这 么 一 种感 觉 ， 去 付 出 那 样 的 代 价 ， 显 然 并 不 值 得 。

那 么 ， 什 么 是 钱 挣 的 差 不 多 的 时 候 呢 ？而 且 ， 人 的 其 他 精 神 享 受 ， 也 需 要 用 金 钱 来 支 撑 。

依 我 看 来 ， 人 的 正 常 的 精 神 享 受 ， 除 了 毒 ， 赌 ， 是 不 需 要 有 太 多 的 金 钱 来 支 撑 的 。 我 们 看 到 一 些 收入 远 低 于我 们 的 人 ， 其 生 活 一 样 的 丰 富 ， 充 实 和 愉快 。 我 们 知 道 人 性 因 为 有 贪 欲 ， 总 是 没 个 够 的 时 候。 但 是 只 要 我 们 有 自 己 理 性 的 头 脑 ， 我 们 就 不 会 受社 会 潮 流 的 影 响 ， 清 醒 地 看 到 不 顾 一 切 地 追 逐 名 利能 为 自 己 带 来 的 有 限 ， 以 及 为 此 所 必 须 付 出 的 代 价。

至 于 名 ， 就 更 不 值 得 我 为 此 付 出 太 多 了 。 我只 想 做 一 个 实 实 在 在 的 平 常 人 ， 为 什 么 需 要 要 别 人的 景 仰 ？ 获 得 那 么 些 与 我 毫 不 相 干 的 人 的 仰 慕 于 我 有 何好 处 ？ 即 使 是 我 认 识 的 人 服 我 ， 我 也 不 需 要 。我 需要 人 与 人 之 间 的 和 谐 和 关 爱 ， 但 讨 厌 一 切 虚 饰 。 我当 然 知 道 名 气 是 一 种 资 源 ， 可 以 带 来 一 些 物 质 利 益上 的 好 处 。 但 这 不 是 没 有 代 价 的 。 成 名 成 家 前要 有 代 价 ， 成名成 家 后 也 有 代 价 。 如 果 这 代 价 太 大 ， 老 子 就 不 干 。

我 看 过 不 少 名 人 的 演 出 和 演 说 。 就 说 前 天 在 旧 金 山 听的 余 秋 雨 的 演 讲 吧 。 会 后 那 些 Fans 围 着 没 完 没 了 的 签 名， 照 相 ， 要 求 见 面 ， 约 会 ....我 在 旁 边 看 了就 头 大 。 主 持 人 不 断 的 解 释 说 余 秋 雨 已 经 许 多 天 只 谁 几小 时 (他 在 自 己 的 书 里 也 对 睡 眠 时 间 严 重 不 足 complain)。 要是 我 ， 烦 都 烦 死 了 。 名 人 常 常 不 得 不 去 做 一 些 他 非常 不 愿 意 做 的 事 情 ， 而 又 做 不 了 很 多 他 很 想 做 的 事情 (象 刘 晓 庆 就 complain 她 无 法 象 一 个 普 通 人 一 样 逍 遥 自 在的 逛 商 场 )。 自 在 ， 至 少 对 我 来 说 ， 是 人 生 享 受 的 最重 要 的 指 标 ， 我 如 何 能 为 了 莫 名 其 妙 的 虚 名 ， 为 了 那 些 我 根 本 不 认 识 也 没 兴 趣 而 且 也 根 本 没 有 可 能 招架 的 过 来 的 乱 七 八 糟 的 fan 们 去 把 这 么 重 要 的 东 西 牺 牲 掉！

名 人 常 常 不 得 不 在 乎 自 己 的 公 众 形 象 ， 却 把 他 真正 的 自 己 给 失 落 掉 了 。 他 没 法 做 回 他 自 己 。 这 个 世 界 那么 大 ， 已 经 有 了 那 么 多 的 公 众 形 象 ； 而 “ 我 ” 却 是唯 一 的 。 如 果 连 “ 我 ” 的 感 觉 都 失 落 了 ， 那 “ 我 ” 在 这 个 世 界 上 还 剩 下 什 么 呢 ？

《 相 约 星 期 二 》 中 ， 莫 里 老 人 说 ： “ 如 果 你 想 对上 流 社 会 炫 耀 自 己 ， 那 就 打 消 这 个 念 头 ， 他 们 照 样看 不 起 你 。 如 果 你 想 对 社 会 底 层 炫 耀 自 己 ， 也 请 打消 这 个 念 头 ， 他 们 只 会 嫉 妒 你。 身 份 和 地 位 往往 使 你 无 所 适 从 ， 唯 有 一 颗 坦 诚 的 心 能 使 你 悠 悠 然地 面 对 这 个 社 会 。 ”

我 还 想 说 的 是 ， 即 使 他 们 看 的 起 你 ， 那 又 如 何 ？

而 且 ， 人 生 是 极 其 有 限 的 。 这 就 是 说 ， 人 总会 死 去 。 既 然 我 对 我 的 前 生 毫 无 知 觉 ， 那 么 我 死 后 的 世界 也 就 对 我 完 全 没 有 意 义 。 所 以 ， “ 名 留 青 史 ” 是 不 值得 的 。

好 ， 现 在 就 让 我 来 看 看 ， 我 的 生 命 里 到 底 需要 些 什 么 。

当 然 ， 衣 食 住 行 ， 是 我 的 生 活 最 基 本 的 需 要。

但 是 只 要 这 种 需 要 不 太 奢 华 ， 那 么 为 之 付 出 的 代价 便 有 限 。

此 外 便 是 精 神 享 受 了 ： 爱 情 ， 友 谊 ， 看 戏 ， 读 书 ， 音 乐 ， 旅 行 ， 游 戏 ， 打 球 .....

除 了 爱 情 ， 其 他 的 享 受 所 付 出 的 代 价 也 并 不 大 。

That's it. 除 了 游 戏 中 的 比 赛 ， 我 不 需 要 和 生活 中 的 任 何 人 比 赛 。 当 然 人 生 如 戏 ， 如 果 入 戏 的 话 ， 在 生 活 中 与 人 竞 赛 也 无 不 可 。 只 是 需 要 牢 记 这 只 是 游 戏 ， 不 能 当 真 ， 为 了 输 嬴 废 寝 忘 食 ， 给 自 己找 罪 受 ， 使 自 己 永 无 宁 日 。

所 以 ， 我 可 能 会 把 追 逐 财 富 当 作 是 我 的 一 种人 生 游 戏 (如 果 我 找 不 到 其 他 更 好 的 游 戏 的 话 )。我 也 会 在 这 种游 戏 中 ， 入 戏 ， 并 且 卖 力 地 play。 但 是 因 为 我 有了 这 种 认 识 ， 我 就 不 至 于 太 过 痴 迷 。

好 ， 现 在 我 看 到 ， 至 少 除 了 爱 情 之 外 ， 我 的 欲 望 并 不 高 。 只 要 小 心 的 节 制 自 己 的 欲 望 ， 不使 其 过 度 膨 胀 ， 我 应 该 是 很 容 易 便 得 到 满 足 和 快 乐的 。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