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我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左脸，有点恼羞成怒。长这么大还没人打过我，连父母也只在我未成年的时候象征性地拍过几下我的小屁股。他打我？还打我的脸？就这么走了？突然脚就提了起来跟着冲了出去，朝正要下楼的王晰急喊“你给我站住！”声音有点颤。他停住，冷冷地问“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走上前，出乎意料地给了他一耳光，用了左手，很准确地打在他的右脸上。随即哭诉开来，你凭什么打我啊？还从来没人打过我呢！你以为我是你生的啊，想打就打，我不过是你女朋友而已。

事情变得有点象闹剧，可是我说的也是实情。为什么男人和女人分手的时候动不动就要以一个耳光来象征结局？以为这样就很戏剧？我出手不重，因为用的是左手，而且我不是个左撇子。相信不会在他脸上留下什么印迹。我没有去从面子上伤害他的本意，只是想要回一个公平而已。王晰没有再用耳光还我，一直等我哭完。才平静地说“我是不应该打你。我没有这个权利。现在我还给你了。”

我有没有真的爱过王晰？现在我已经不敢认真地而肯定地回答这个问题了。也许爱的时候是真的，而不爱的时候大概也是真的。之所以含糊其辞，因为一个处在理智阶段的人不敢也不会信誓旦旦地给爱一个绝对明确的定义。

其实在内心里我知道我深深地爱过也一直爱着王晰，但是这份爱拥有的时候缠绵和沉重得几乎让我透不过气。，让我几乎不能自如地应付现实的生活。真正刻骨铭心的爱，是一种无处不在的负担，是无法言说的浸透每一个毛孔的痛。生活需要一些轻松的东西，我想要轻松一点的感情，如果是爱，就把它叫作爱情。

有一句哲语说，人是要变的，事物都在改变，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

为了显示自己的改变，我去学校对面的理发店去烫了个已经不那么流行的大波浪，看着镜子看上去大了五岁的女人，我的心一下子充满了滑稽的沧桑。见我这幅模样，单位里某些好心的同志关切地问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我义正严辞地回到“这就是改变！”这样的改变没几天，我很快对这头钢丝失去了耐心。便又跑回理发店，把那好不容易留长又好不容易弄弯的一头卷毛剪了。嘴里恶狠狠地跟剪头的小伙子说“给我通通剪光，不留一根长的。”
当我甩着一头跟鸡毛一样长短的在头上如菊花瓣乱颤的头发在大P面前出现的时候，我认真地宣布自己失恋了。大P似笑非笑地看看我“我都听你失恋一百回了！”我说这次严格意义的第一次，头发作证！

公司来了个新的老总，叫郝仲涵，听说是上层下来基层锻炼的。共产堂的企业的官位就象打麻将一样，打完一圈换一换。自从赔完“犹太”的钱，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接洽上新的客户了，接二连三的酒后事故使我也根本没心思去钻研业务。我把这一腔怀才不遇的怒火都归根到公司的制度，让我一个学机械的来搞什么进出口，明明是新做业务的又没个什么人带带或教两手，或者说什么机会让产品还有卖产品去什么会上露个脸。我把苦闷说给大P听，不是我想做女阿混，实在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大P对我这个比他少拿了四年还拿着比他更少工资的大学生也充分地表示了他的同情。于是鼓励我直接去见新上任的老总，讨说法。我说干就干，当下就决定去找郝老总。老总的办公室很高，一直住到了六楼。爬到六楼的走廊我已经气喘吁吁，在门口定了定气，心想当个老总不容易，每天至少要比我们多抬200下腿。这还是我第一次进总经理的办公室，总经理瘦瘦的戴了幅金丝眼镜，看起来象只鹰。我开门见山的说我是某某部的某某人，因为做不出业务想来反应反应。接下来就噼哩啪啦说了一通，说的过程居然屁股忘了落座。一边说，一边眼睛盯着老总的手。那支不知什么牌子的笔在他一个手掌间象孙悟空一样，不停地翻着跟斗，频率居然赶上了我的语速。我停了话，坐在大板桌前的老总也歇了手里如来佛的活。站了起来，放下笔，把双手反在背后。“这个嘛，呃，年轻人，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呢，做业务还是要自己多动脑筋，想办法找客人。”什么？说了半天，还让我自己找客人？“哪儿去找啊？满大街找吗？”我接道。那我不成拉客的了。

在那个互联网还没进入电信的时代，想要做国际贸易唯一最直接的途径就是去参加展览会。可是每次广交会开幕的时候，几个不管是什么部门的头借着考察的名义和老总到现场走马观花的看一看，来个广州四日游。买了机票住了宾馆回来报销就完了。哪有没名没位的我的份！
路上，我就急急地跟大P反应汇报的情况。最后补充道“那个郝好的总说了，让我自己去拉客。”大P 傻眼。

在总经理办公室一通吼的事，居然很快被楼下几间屋的闲人知道了。马上有感慨传到我的耳朵来，这个小妞啊，胆子真大。怎么好跟总经理这样说话呢！以后有苦头乐！
这世界上，有人欺软怕硬，就有人怕硬欺软。就在我准备好裹脚穿小鞋的时候，总经理办公室却来了个通知，让我准备七月份德国法兰克福的五金交易会。我一下子晕了，醒过来掐掐大腿。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开始拼命补英文。不要到时人家说什么我都听不懂，那可不好玩。每天下班就HELLOE，HOW ARE YOU的跟大P练口语，可怜大P那点还是从银行小姑娘那里学来的可怜的书面英语，被我问了个一问三不知，被我训得最后只记住了SHIT。

我要飞了，终于要飞了。长这么大我还没坐过飞机呢，一下子就飞到我想也不敢想的欧洲！在这种期待的和喜悦的心情里，我几乎忘了王晰。我们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想要的是一种平凡温和的生活。而我，向往烘烘烈烈，最好每天睁开眼都有奇迹出现。大P给了我新鲜的激情，那种没有太多规则要遵守的激情，这可以算是为什么我会掉进这种粗糙而原始的吸引里的一种合理的解释。

离去德国还有两个星期。一天晚饭后我的肚子突然痛了起来，痛得象被剪刀绞一样。大P用自己行车驮着我，去了附近的医院急诊。我很少肚子痛，就算是吃坏东西，同吃的人都拉的东倒西歪，我也不过肚子有点胀而已。这次的痛，却让我龇牙咧嘴，那模样如丧考妣。到了急诊室，坐了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她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有表情，用冷冰冰的手在我的肚子上按了两下，冷冷地说“阑尾炎，要开刀。准备住院。”我一定急了，“说什么？有没有搞错！”那女人也不看我，“那到别的医院去看好了！”大P连忙上前赔着不是打圆场，说她只是心急了点，她不是那个意思。我气鼓鼓地不再啃声，也冷冰冰地盯着那个女人的半边脸，一下子竟忘记肚子里的痛。

大P扶着我出了急诊说，晚上就要住院，要马上开刀。否则肓肠穿孔就麻烦了！妈的，怎么回事啊！我一边不知骂着谁，一边就把眼泪给挤了出来。住院要交二千块押金，大P又跑出去借钱。等办好手续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我躺上手术台，感觉肚子不象刚才那么痛，心想是不是搞错了。随着手术车被推进电梯又被推进手术室，我没来得及跳下车就被打进了麻药。
手术过程很长，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胸部以下被麻着，只感觉到肚子里的东西被翻过来又翻过去地进行了好几个回合。我开始漫无目的地瞎想，想大P在干什么，应该过了很长时间了吧。他是不是急疯了。王晰呢，他要是知道我进了医院上了手术台，他一定也急了吧，他肯定会过来看我的，他会守在门口等我。

又过了很久很久，耳边传来聊天的声音，好象有很多人，大概是做手术的医生和护士，是不是搞卫生的阿姨也加入进来了呢，怎么有那么多声音。我突然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那个属于我的身体正慢慢的离去，而灵魂也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往上往上。
“我会死吗？”有一个声音问，意识到那个声音发自我的身体。我吃了一惊。“不会的，没那么容易死。”有人回答我。“那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不知道，有点小问题，我们已经找了别的医生，她在路上。”又是漫长的等待，听到门开的声音。进来一个人，急匆匆往这边跑。肚子里的东西又开始翻来复去。我失去了知觉，也许是睡着了。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又回到真实的世界里。没有人扑上来，搂着我问“怎么样啊，雪儿！”。就象电视里常看到的那些情节一样。走廊里冷冷清清。推车的阿姨开始喊“十一号的家属？”没有回音。“哎，刚才等在这里那个个子高高的男的呢？”“他回去睡觉了！”有人说。“回去了，病人还没出来他就回去了。”她不知道和谁说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阿姨又愤愤不平地自言自语。

我被推进病房，麻药正慢慢失效，整个腹部越来越清晰地大面积地痛。有人帮着我从手术车上移到病床。四周恢复一片寂静，好象夜已经很深。我闭上眼睛，眼泪从天堂流到地狱。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