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1993/06
心境如烟
----- 写给大学
1 那时的我正犹如一个倦归的旅人眺望远在大洋彼岸的家门一样望着昔日密友谈笑间灰飞烟灭唏嘘调侃，那
时正是郑智化的《私房歌》流行之初，“假如我有一个孩子的话，假如你是我那孩子的妈”。灯火正酽，夜
风正浓，色彩缤纷的六里台小广场上百米外哭声依旧，听着这异样的歌声从渗着鲜红似血的西瓜汁的嘴中伴
着一种充满天真的龌龊的笑容鱼贯而出，你能对他说些什么呢？暮野苍茫，落日溶金。三春梦断校园后乍暖
还寒的浮躁惊去每一羽痴心以待的青鸟与玫瑰，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这原本是一种尘世俗人
所不应拥有的悲凉：假如我有一个孩子的话，假如你是我那孩子的妈。
2 那应该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吧。我静坐图书馆二楼自习厅的一个角落里写我的毕业论文，远远的一个女孩独
自坐在桌前，白色纱质镂花套裙，配以轻松短发显得柔弱可爱。我时时将自己疲累的双眼投向她，窃窃私笑
的发现整整一个中午她闲磕瓜子伏案假寐极目远眺凝眸神驰黯然神伤甚而与我四目相投无语凝噎但唯有读书
的时间绝不少于五分钟可也绝不多于十分钟。窗外缤纷陆离的阳光在她那无辜的脸上衍射回旋，使她显得时
而老成时而稚嫩云彩飘忽。我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她，仿佛看到自己的朋友一个个从她年轻的脸上脱颖而出。
窗外极浓极浓的绿的有些邪恶的无名树上乳燕初啼。我发现自己无法用常理去评价这个女孩，我只知道她很
年轻，我只觉得她的做作是源于一种令人胆寒的真诚，我不知道我们在她面前该感到羞愧还是感到骄傲正如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中午不休息却独自一人面对书本坐在空荡荡的图书馆里，我只是想起了那历尽千年才写成
的联句：如此冰霜如此路，春城何处不飞花。
3 曾几何时，我们自命震烁古今的曾经拥有和自认惊天地泣鬼神的曾经
失去 皆已遥远的仿佛上一次生命般虚幻飘忽而无以为证，只有每年冬季
的第一场瑞雪过后，望着那被掩盖的完美无缺的世界 我们才能真真正正
感受到一种生命般的空旷与宽容。
4 总是难以忘记第一次见到西湖的那页空蒙心绪的感觉，那份身处喧嚣的
尘世而自成一体的沉默与永恒，那份阴郁的天候下熠熠灵灵的从容与神奇。
岁月的回流下尘缘波动，岳坟旁含笑不语的古树吞吐人间寒翠却依旧如此
陌生而亲切。坦白的雪花飘落湖面静寂无声。我们所做的一切，有意义的，
无意义的，也都在这份静寂无声中渐渐散去飘出西湖回复风尘。江枕寒流，
无风无月，无数模糊的场景倒映着前人的铭言：江山依旧，人事已非，
唯有古月照今尘。
5 天空中已划满翅膀的痕迹， 而我尚未飞起。
6 那是上海半月实习生活的最后一个夜晚， 我披着悠然的春雨徜徉在华山路
上为自己的女友寻觅一件满意的纪念， 就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店用身上所有
的钱买下了那件色彩纷呈的套裙。 两三点雨滴落入心房伴的是一种似曾相识
的岁月与感伤。 从因她那充斥衣柜的素色而引为知己而激动的心神颤动到亲
手为同一个她买下这袭最艳最艳的彩衣， 其间的心路历程委实缠绵交错难以
用语言描述。 那些夜深人静处的盎然独行， 那些面对惨淡氛围的蛮不在乎
的强颜微笑， 那些内心深处的振荡与调频也仿佛都已随着那片明朗的三月下
的素色悄然散去如梦如烟。 是种什麽样的祈盼绵延起伏深隧悠远， 是种什麽
样的隧道空洞委婉才能通往真正的人性， 是种什麽样的感动令你我至今都难
以忘怀， 又是种什麽样的目光从天国俯瞰人世充满怜爱。 只有当我们真正
开始珍惜青春的时候， 才发觉青春短促似水碧波无痕。
7 夜色已深，牧歌已晚。北国的渺茫的泥泞处回归的小屋星星闪亮，千年的菟
丝花幽翠依旧回首已枉然。幕已落尽，神情恍惚的演员与观众手捧发黄的剧照
静看高台上司仪独舞。当一切的喜怒悲欢皆已化作一种梦幻般遥远的回忆与感
触，我们所得到的只有这份叶落归根般的顿悟与昙香。
8 大学即菩提
我即是色
我即是空
1993年6月24日
这一篇是我在大学毕业前的那个月写下的给自己的对大学的告别。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我都觉得
《心境如烟》是我写的最好的一篇文章，甚至直到今天我还觉得也只有《风过无声》等少数几篇可以与之相
比。毫不夸张的讲，心境如烟是我大学后期写作风格的颠峰之作，起码和自己比是那时候最好的。重读这篇
文章，我还是会想起自己独自坐在人来人往的天大老图书馆二楼的大桌子上看着屋外午后的阳光静静的写着
自己对大学青春的告别，真的是太美太美的瞬间就是永恒啊。
关于这篇文章，还有一件可以和朋友分享的事情。那时候写文章还是用纸笔写的，写成后不久，因为一
件事情很紧急的需要把它打印出来，没有时间自己敲字了，所以送到天大16教学楼旁的复印打字室去要求打
印。接过我的手稿的是一个文静清秀的女孩子。后来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去取的时候，她告诉我还没有打好，
告诉我再等一会，又等了一会之后，我拿到打印稿。但是我惊讶的发现，居然和我的原稿有蛮多的区别，当
时的我很生气，气哼哼沉着脸的交完钱拿着软盘就跑回自己的实验室自己修改心中还暗暗的骂着这个笨蛋。
但是，当我在实验室里面静下心修改她的错误的时候，我才逐渐发现原来她并不是简单的手误，而是因为我
那时候写文章习惯于用词晦涩或着是说别致，而那个打字的女孩子把它们一一修改成为她觉得更合理的用
词。想想那个文静的女孩子在那里细心的修改我的文章，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我那么急的离开，相信她应该会
一一向我解释的。但是，就那样错过了。所以，在那以后的日子，如果哪一次我很用心的为别人做一件事
情，但是别人不仅不领情甚至完全不知情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这个女孩子，然后便会心平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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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境如烟
----- 写给大学
1 那时的我正犹如一个倦归的旅人眺望远在大洋彼岸的家门一样望着昔日密友谈笑间灰飞烟灭唏嘘调侃，那
时正是郑智化的《私房歌》流行之初，“假如我有一个孩子的话，假如你是我那孩子的妈”。灯火正酽，夜
风正浓，色彩缤纷的六里台小广场上百米外哭声依旧，听着这异样的歌声从渗着鲜红似血的西瓜汁的嘴中伴
着一种充满天真的龌龊的笑容鱼贯而出，你能对他说些什么呢？暮野苍茫，落日溶金。三春梦断校园后乍暖
还寒的浮躁惊去每一羽痴心以待的青鸟与玫瑰，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这原本是一种尘世俗人
所不应拥有的悲凉：假如我有一个孩子的话，假如你是我那孩子的妈。
2 那应该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吧。我静坐图书馆二楼自习厅的一个角落里写我的毕业论文，远远的一个女孩独
自坐在桌前，白色纱质镂花套裙，配以轻松短发显得柔弱可爱。我时时将自己疲累的双眼投向她，窃窃私笑
的发现整整一个中午她闲磕瓜子伏案假寐极目远眺凝眸神驰黯然神伤甚而与我四目相投无语凝噎但唯有读书
的时间绝不少于五分钟可也绝不多于十分钟。窗外缤纷陆离的阳光在她那无辜的脸上衍射回旋，使她显得时
而老成时而稚嫩云彩飘忽。我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她，仿佛看到自己的朋友一个个从她年轻的脸上脱颖而出。
窗外极浓极浓的绿的有些邪恶的无名树上乳燕初啼。我发现自己无法用常理去评价这个女孩，我只知道她很
年轻，我只觉得她的做作是源于一种令人胆寒的真诚，我不知道我们在她面前该感到羞愧还是感到骄傲正如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中午不休息却独自一人面对书本坐在空荡荡的图书馆里，我只是想起了那历尽千年才写成
的联句：如此冰霜如此路，春城何处不飞花。
3 曾几何时，我们自命震烁古今的曾经拥有和自认惊天地泣鬼神的曾经
失去 皆已遥远的仿佛上一次生命般虚幻飘忽而无以为证，只有每年冬季
的第一场瑞雪过后，望着那被掩盖的完美无缺的世界 我们才能真真正正
感受到一种生命般的空旷与宽容。
4 总是难以忘记第一次见到西湖的那页空蒙心绪的感觉，那份身处喧嚣的
尘世而自成一体的沉默与永恒，那份阴郁的天候下熠熠灵灵的从容与神奇。
岁月的回流下尘缘波动，岳坟旁含笑不语的古树吞吐人间寒翠却依旧如此
陌生而亲切。坦白的雪花飘落湖面静寂无声。我们所做的一切，有意义的，
无意义的，也都在这份静寂无声中渐渐散去飘出西湖回复风尘。江枕寒流，
无风无月，无数模糊的场景倒映着前人的铭言：江山依旧，人事已非，
唯有古月照今尘。
5 天空中已划满翅膀的痕迹， 而我尚未飞起。
6 那是上海半月实习生活的最后一个夜晚， 我披着悠然的春雨徜徉在华山路
上为自己的女友寻觅一件满意的纪念， 就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店用身上所有
的钱买下了那件色彩纷呈的套裙。 两三点雨滴落入心房伴的是一种似曾相识
的岁月与感伤。 从因她那充斥衣柜的素色而引为知己而激动的心神颤动到亲
手为同一个她买下这袭最艳最艳的彩衣， 其间的心路历程委实缠绵交错难以
用语言描述。 那些夜深人静处的盎然独行， 那些面对惨淡氛围的蛮不在乎
的强颜微笑， 那些内心深处的振荡与调频也仿佛都已随着那片明朗的三月下
的素色悄然散去如梦如烟。 是种什麽样的祈盼绵延起伏深隧悠远， 是种什麽
样的隧道空洞委婉才能通往真正的人性， 是种什麽样的感动令你我至今都难
以忘怀， 又是种什麽样的目光从天国俯瞰人世充满怜爱。 只有当我们真正
开始珍惜青春的时候， 才发觉青春短促似水碧波无痕。
7 夜色已深，牧歌已晚。北国的渺茫的泥泞处回归的小屋星星闪亮，千年的菟
丝花幽翠依旧回首已枉然。幕已落尽，神情恍惚的演员与观众手捧发黄的剧照
静看高台上司仪独舞。当一切的喜怒悲欢皆已化作一种梦幻般遥远的回忆与感
触，我们所得到的只有这份叶落归根般的顿悟与昙香。
8 大学即菩提
我即是色
我即是空
1993年6月24日
这一篇是我在大学毕业前的那个月写下的给自己的对大学的告别。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我都觉得
《心境如烟》是我写的最好的一篇文章，甚至直到今天我还觉得也只有《风过无声》等少数几篇可以与之相
比。毫不夸张的讲，心境如烟是我大学后期写作风格的颠峰之作，起码和自己比是那时候最好的。重读这篇
文章，我还是会想起自己独自坐在人来人往的天大老图书馆二楼的大桌子上看着屋外午后的阳光静静的写着
自己对大学青春的告别，真的是太美太美的瞬间就是永恒啊。
关于这篇文章，还有一件可以和朋友分享的事情。那时候写文章还是用纸笔写的，写成后不久，因为一
件事情很紧急的需要把它打印出来，没有时间自己敲字了，所以送到天大16教学楼旁的复印打字室去要求打
印。接过我的手稿的是一个文静清秀的女孩子。后来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去取的时候，她告诉我还没有打好，
告诉我再等一会，又等了一会之后，我拿到打印稿。但是我惊讶的发现，居然和我的原稿有蛮多的区别，当
时的我很生气，气哼哼沉着脸的交完钱拿着软盘就跑回自己的实验室自己修改心中还暗暗的骂着这个笨蛋。
但是，当我在实验室里面静下心修改她的错误的时候，我才逐渐发现原来她并不是简单的手误，而是因为我
那时候写文章习惯于用词晦涩或着是说别致，而那个打字的女孩子把它们一一修改成为她觉得更合理的用
词。想想那个文静的女孩子在那里细心的修改我的文章，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我那么急的离开，相信她应该会
一一向我解释的。但是，就那样错过了。所以，在那以后的日子，如果哪一次我很用心的为别人做一件事
情，但是别人不仅不领情甚至完全不知情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这个女孩子，然后便会心平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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