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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呼告——马勒的《第九交响曲》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旷野呼告——马勒的《第九交响曲》

作者:雷武铃

从上午到深夜,我一直沉浸于马勒《第九交响曲》的音乐旋律中。宽广,晦暗,丝绸般柔和闪光的音乐海水一样包围我,淹没我,席卷着我在天空飞行,直到人的认识无法返回的边际之外。第二天,我似乎仍然身在长风万里的音乐中无法醒来,就像在火车上度过几天后,睡在家里仍感到一切在随着车轮与铁轨发出的节奏摇晃。我做不了别的事。我听了海顿的《第104(伦敦)交响曲》,又听了莫扎特的《第41(朱庇特)交响曲》,我惊异地发现:那么熟悉的音乐异常清晰地从我的头脑里经过,却像水从网眼中漏下,什么也没留住。某种变化已在我的心里发生。

马勒的音乐使我想起在我这些年幽微的记忆中不时闪烁的一个词:旷野呼告。或者说在马勒的音乐中我看见了这个词,重温了这个词所链接的一系列形象,或者对于我来说,马勒的音乐就是旷野呼告。我最早看到这个词是在一本舍斯托夫著作的封面上。从此这个词,这本书《旷野呼告》和由这本书而来的一系列人的形象就一直伴随我。虽然我很少再看这本书,但我心里总是记着这本书在我身边。《旷野呼告》的副标题是“克尔凯戈尔与存在哲学”。 克尔凯戈尔又指向《旧约》中的约伯,是约伯在旷野里向上天呼告,质问上帝。因此,这个词是从约伯,到克尔凯戈尔,到舍斯托夫,再通过译者方珊而被我看到。与之相关的还有陀斯妥耶夫斯基,尼采,加缪。现在,我在听到它时又看见了它,或者说在看到它时也听到了它:不是象征意义上的听,而是物理意义上的听。以前我相信有这样的呼声,在心灵中听到了它,现在它就在我身边,我的耳朵听到了它。

马勒的音乐宽广,辽远,充满丰厚的动感,有时候甚至令人感到那是大面积的海水在天空中晃动。我常感到在它无限辽远的空间里,竟至包容着全部无限的时间在其中流淌,使其边缘因时空的过于浩渺而变得晦暗。这饱含着人的呼喊的时间和空间,充满深情。马勒的音乐绵绵无尽,似乎是天地之间鼓荡的不息的风。它翻涌着,持续不断,无穷无尽。这种绵延不绝来自持续维持着饱满的渴望,这渴望来自生命本能,无法遏制。只要生命存在,这种渴望就不会停歇。像海中的波浪,一浪推一浪,从大海指向天空,向高处运动,回到大海,又升向空中,永远充沛。因为它就来自大海本身,它从自身中获取力量,它是自己力量的源泉。马勒的音乐饱含着柔弱的力量。这是一种哀伤的力量,它是与米开朗基罗,贝多芬所表现的男性英雄的理性力量不同的另一种力量。在贝多芬那里,力量在巨大的断裂,起伏,强烈的戏剧性对比,瞬间的雷鸣电闪的爆发,胜利凯旋的欢庆中表现出来。而这种柔弱哀伤的力量暗淡平缓,通过对自我的坚持,不妥协,以其在时间中的持久存续,坚持其存在,以其柔弱但饱满的深情而显露出的力量。当这种柔弱和哀伤冲破所有边际,拒绝劝抚,或者任何安慰都无法安慰,超越极点,尽情哀伤,到达我们甚至不敢目睹的令人晕眩的深处时,它就具有了摧石裂地的力量,摧裂我们所有的情感承受限度。这是在毁灭面前表现出顽强的存在勇气的草木的力量。这种力量我们在近乎无限软弱的卡夫卡身上似曾相识。马勒的音乐有着中国古代凄伤,哀婉,不绝如缕的“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旋律线,因为有饱满的和声的支持而更显丰富,更有力量。哀伤,柔弱,冲破界限,直指上天,拒绝妥协,这就是马勒的旷野呼告。

人意识到自己是寄寓客体世界的主体时,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这最初的认识是以分裂开始的:主体的人和客体的世界之间分裂了。但肉体的人必须屈从客体世界的规则:死亡,虚无。他无法从客体法则中超脱——这就是人的命运。于是,第二次分裂出现了:人的意愿和人的命运的分裂。如加缪所说:“在人性的呼唤和世界的不合理的沉默之间”产生了荒谬。这种分裂给人带来了几乎是无力承担的痛苦,只有依靠一位至高者——上帝——才能弥合这一分裂。但是这一弥合又将彻底取消人的存在,所谓成为“无我,忘我,物我和一”,达到“四大皆空”,消融在上帝之中。尼采可以被认为是以个人主体为核心的浪漫主义运动发展的顶点。在尼采那里,即使个体存在到了绝望之境时,他仍然拒绝“上帝”,拒绝任何来自外在体系的救助,坚持自我存在,从自身中获取力量支撑,直至毁灭也不放弃。这种非理性的激情状态的浪漫自我,到二十世纪进一步成了理性的存在主义的自我。加缪明确宣称:世界是荒谬的,没有未来,没有上帝,没有意义。信仰不仅是不可行,而且是不可能,也不必要。人可以在荒谬中存在,也只能在荒谬中存在。马勒置身在尼采和加缪之间:浪漫主义使个体独立出来,远离集体神话,历史和上帝。这种分离使马勒无法回复到他的上帝。他不再感觉到与他的上帝能够交流,可以从上帝获得意义,从而解决一切问题。他和巴赫不一样,和贝多芬不一样,贝多芬仍有他的上帝。甚至和柏辽兹那些最早的浪漫主义者不一样,他们把艺术当作上帝来信仰。马勒在无法信仰之中,但是他又强烈地需要肯定自己存在的意义,无法停止对终极信仰的寻求。于是他呼喊,在旷野里,对着又聋又哑的上帝呼喊,用尽全部心力和情感。在马勒之前,没有人呼喊得如此绝望,痛苦,热烈,持久,因为那些呼喊者感觉到自己的呼喊已被听取了。在马勒之后,再没人如此呼喊,因为那些想呼喊的人已放弃呼喊。

在又聋又哑的上帝面前呼喊的音乐家只有他自己。马勒的音乐是关于个体存在的音乐。他音乐中的宽广,辽远,对应着有限偶然的个体存在身后巨大的时空背景;他音乐中绵延不尽,柔弱的力量,对应着脆弱与无助的个体在无法抗拒的死亡,虚无和命运面前,明知无望却一直坚持的存在勇气。詹姆斯·列文说马勒终其一生都在写着同一部作品。这同一部作品指的就是贯穿马勒所有作品中的对个体存在始终如一的追问。马勒的一生都在追问着生命存在的意义。或者说对生命,死亡,宿命,虚无,历史,救赎的追问就是马勒的一生。他的音乐是他的全部生活,是他对生活的全部理解。是他全部的存在体验,包括怀疑,理解,绝望,冥想,彷徨,祈祷,反抗,倾诉。因此,他的音乐越出了音乐的界限,不只是他对音乐的理解。或者说他把音乐理解为对整个存在的认识,而不只限于其艺术门类。这点将他与其他作曲家区分开来。指挥家克劳斯·台恩斯特德说:“面对马勒,也许甚于面对任何作曲家,你不得不改变自己对生命的理解。没有任何作曲家像马勒一样,把自己的生命和音乐如此紧密的结成一体。——马勒的音乐就是他的生活——你生活中的任何改变,你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会反映到你对他作品的演奏上”。他还说:“在必要时,我们总是能指挥我们不是太热爱的作曲家的作品。但有一个作曲家,这样做是不行的,他就是马勒。一个人只有信马勒,全身心的忠爱马勒,才能理解马勒”。一种只有依靠信和忠才能得到理解的音乐显然远远超出了音乐的范围。一位朋友告诉海汀克说,他去音乐会听马勒的《复活》交响曲,他坐在那里,一直从头哭到尾。海汀克叫道:“我的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还是音乐吗?我们是去进行精神分析治疗吗?我当然是马勒的热心崇拜者,但有时我担心人们过分沉溺于这种音乐是由于误解。”什么是音乐,什么是误解?人们确实从音乐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激情。它就埋在自己心底,自己无力表达,甚至不敢注视,害怕它会将自己引向疯狂和毁灭。当人们发现这种不能言说的痛苦被表达出来时,还有什么样的堤坝不能被这悲喜交集的泪水摧毁?寻求安慰的人从上帝,神父,转向精神分析医生,这不是二十世纪的事实吗?

在表达个体存在时,马勒依靠的是个人极度的情感力量。因为这种个体存在面临的痛苦远远越出了理性的限度,深入令人惊愕的非理性。在面对这么强烈紧张激越的情感时,人们会觉得太夸张,不自然,无法接受,甚至觉得难堪。指挥家伯恩斯坦说:“人们总是说我指挥的马勒太夸张。这真是愚蠢之极。因为对马勒来说,你只会夸张得还不够。要演奏马勒的交响曲,你必须把你的全部心思,身体,灵魂和一切都交给它才行”。马勒的音乐是一位深入到人类不敢涉足的险境、在旷野里作为上帝的质问者和命运的反抗者与上帝和命运对峙的人,返回人间后对人们讲述的亲身体验。这位勇敢者为了说出我们难以想象的雷电轰鸣和亘古沉寂,他动用一切:身体的,本能的,直觉的,记忆的,认识的各种因素,使我们感受到那压倒一切,冲破界限,平衡,理性的极端体验。所有的夸张相对于他要表达的都已不成其为夸张。他的作品的长度也一样,是被他巨大的内容撑开的:两分钟之后,他的乐思才刚刚展开,我们听到那些宽广的音符伸展开来,慢慢落下。也是因为永不放弃的自我存在的本能。就像在第九交响曲的第四乐章,最后的离去持续那么长,是如此恋恋不舍,如此渴望抓住最后一刻。他并没有和上帝和解,如有些人说的他的一生在这里获得了大团圆。这是与但丁的《神曲》,歌德的《浮士德》和贝多芬的《合唱交响曲》完全不同的结局。没有欢乐颂,只有一个为自我存在奋斗了一生的个人离开人世时的恋恋不舍。

就在临死前,霍恩斯坦说:“离开人世的最悲哀的事情之一是再也听不到﹙马勒的﹚《大地之歌》了。”我想活着的人们可以对自己说:活在人世的最美好的事情之一是可以反复聆听马勒的音乐。

(雷武铃 诗人 保定)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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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枫下拾英 / 乐韵书香 / 旷野呼告——马勒的《第九交响曲》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旷野呼告——马勒的《第九交响曲》

    作者:雷武铃

    从上午到深夜,我一直沉浸于马勒《第九交响曲》的音乐旋律中。宽广,晦暗,丝绸般柔和闪光的音乐海水一样包围我,淹没我,席卷着我在天空飞行,直到人的认识无法返回的边际之外。第二天,我似乎仍然身在长风万里的音乐中无法醒来,就像在火车上度过几天后,睡在家里仍感到一切在随着车轮与铁轨发出的节奏摇晃。我做不了别的事。我听了海顿的《第104(伦敦)交响曲》,又听了莫扎特的《第41(朱庇特)交响曲》,我惊异地发现:那么熟悉的音乐异常清晰地从我的头脑里经过,却像水从网眼中漏下,什么也没留住。某种变化已在我的心里发生。

    马勒的音乐使我想起在我这些年幽微的记忆中不时闪烁的一个词:旷野呼告。或者说在马勒的音乐中我看见了这个词,重温了这个词所链接的一系列形象,或者对于我来说,马勒的音乐就是旷野呼告。我最早看到这个词是在一本舍斯托夫著作的封面上。从此这个词,这本书《旷野呼告》和由这本书而来的一系列人的形象就一直伴随我。虽然我很少再看这本书,但我心里总是记着这本书在我身边。《旷野呼告》的副标题是“克尔凯戈尔与存在哲学”。 克尔凯戈尔又指向《旧约》中的约伯,是约伯在旷野里向上天呼告,质问上帝。因此,这个词是从约伯,到克尔凯戈尔,到舍斯托夫,再通过译者方珊而被我看到。与之相关的还有陀斯妥耶夫斯基,尼采,加缪。现在,我在听到它时又看见了它,或者说在看到它时也听到了它:不是象征意义上的听,而是物理意义上的听。以前我相信有这样的呼声,在心灵中听到了它,现在它就在我身边,我的耳朵听到了它。

    马勒的音乐宽广,辽远,充满丰厚的动感,有时候甚至令人感到那是大面积的海水在天空中晃动。我常感到在它无限辽远的空间里,竟至包容着全部无限的时间在其中流淌,使其边缘因时空的过于浩渺而变得晦暗。这饱含着人的呼喊的时间和空间,充满深情。马勒的音乐绵绵无尽,似乎是天地之间鼓荡的不息的风。它翻涌着,持续不断,无穷无尽。这种绵延不绝来自持续维持着饱满的渴望,这渴望来自生命本能,无法遏制。只要生命存在,这种渴望就不会停歇。像海中的波浪,一浪推一浪,从大海指向天空,向高处运动,回到大海,又升向空中,永远充沛。因为它就来自大海本身,它从自身中获取力量,它是自己力量的源泉。马勒的音乐饱含着柔弱的力量。这是一种哀伤的力量,它是与米开朗基罗,贝多芬所表现的男性英雄的理性力量不同的另一种力量。在贝多芬那里,力量在巨大的断裂,起伏,强烈的戏剧性对比,瞬间的雷鸣电闪的爆发,胜利凯旋的欢庆中表现出来。而这种柔弱哀伤的力量暗淡平缓,通过对自我的坚持,不妥协,以其在时间中的持久存续,坚持其存在,以其柔弱但饱满的深情而显露出的力量。当这种柔弱和哀伤冲破所有边际,拒绝劝抚,或者任何安慰都无法安慰,超越极点,尽情哀伤,到达我们甚至不敢目睹的令人晕眩的深处时,它就具有了摧石裂地的力量,摧裂我们所有的情感承受限度。这是在毁灭面前表现出顽强的存在勇气的草木的力量。这种力量我们在近乎无限软弱的卡夫卡身上似曾相识。马勒的音乐有着中国古代凄伤,哀婉,不绝如缕的“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旋律线,因为有饱满的和声的支持而更显丰富,更有力量。哀伤,柔弱,冲破界限,直指上天,拒绝妥协,这就是马勒的旷野呼告。

    人意识到自己是寄寓客体世界的主体时,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这最初的认识是以分裂开始的:主体的人和客体的世界之间分裂了。但肉体的人必须屈从客体世界的规则:死亡,虚无。他无法从客体法则中超脱——这就是人的命运。于是,第二次分裂出现了:人的意愿和人的命运的分裂。如加缪所说:“在人性的呼唤和世界的不合理的沉默之间”产生了荒谬。这种分裂给人带来了几乎是无力承担的痛苦,只有依靠一位至高者——上帝——才能弥合这一分裂。但是这一弥合又将彻底取消人的存在,所谓成为“无我,忘我,物我和一”,达到“四大皆空”,消融在上帝之中。尼采可以被认为是以个人主体为核心的浪漫主义运动发展的顶点。在尼采那里,即使个体存在到了绝望之境时,他仍然拒绝“上帝”,拒绝任何来自外在体系的救助,坚持自我存在,从自身中获取力量支撑,直至毁灭也不放弃。这种非理性的激情状态的浪漫自我,到二十世纪进一步成了理性的存在主义的自我。加缪明确宣称:世界是荒谬的,没有未来,没有上帝,没有意义。信仰不仅是不可行,而且是不可能,也不必要。人可以在荒谬中存在,也只能在荒谬中存在。马勒置身在尼采和加缪之间:浪漫主义使个体独立出来,远离集体神话,历史和上帝。这种分离使马勒无法回复到他的上帝。他不再感觉到与他的上帝能够交流,可以从上帝获得意义,从而解决一切问题。他和巴赫不一样,和贝多芬不一样,贝多芬仍有他的上帝。甚至和柏辽兹那些最早的浪漫主义者不一样,他们把艺术当作上帝来信仰。马勒在无法信仰之中,但是他又强烈地需要肯定自己存在的意义,无法停止对终极信仰的寻求。于是他呼喊,在旷野里,对着又聋又哑的上帝呼喊,用尽全部心力和情感。在马勒之前,没有人呼喊得如此绝望,痛苦,热烈,持久,因为那些呼喊者感觉到自己的呼喊已被听取了。在马勒之后,再没人如此呼喊,因为那些想呼喊的人已放弃呼喊。

    在又聋又哑的上帝面前呼喊的音乐家只有他自己。马勒的音乐是关于个体存在的音乐。他音乐中的宽广,辽远,对应着有限偶然的个体存在身后巨大的时空背景;他音乐中绵延不尽,柔弱的力量,对应着脆弱与无助的个体在无法抗拒的死亡,虚无和命运面前,明知无望却一直坚持的存在勇气。詹姆斯·列文说马勒终其一生都在写着同一部作品。这同一部作品指的就是贯穿马勒所有作品中的对个体存在始终如一的追问。马勒的一生都在追问着生命存在的意义。或者说对生命,死亡,宿命,虚无,历史,救赎的追问就是马勒的一生。他的音乐是他的全部生活,是他对生活的全部理解。是他全部的存在体验,包括怀疑,理解,绝望,冥想,彷徨,祈祷,反抗,倾诉。因此,他的音乐越出了音乐的界限,不只是他对音乐的理解。或者说他把音乐理解为对整个存在的认识,而不只限于其艺术门类。这点将他与其他作曲家区分开来。指挥家克劳斯·台恩斯特德说:“面对马勒,也许甚于面对任何作曲家,你不得不改变自己对生命的理解。没有任何作曲家像马勒一样,把自己的生命和音乐如此紧密的结成一体。——马勒的音乐就是他的生活——你生活中的任何改变,你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会反映到你对他作品的演奏上”。他还说:“在必要时,我们总是能指挥我们不是太热爱的作曲家的作品。但有一个作曲家,这样做是不行的,他就是马勒。一个人只有信马勒,全身心的忠爱马勒,才能理解马勒”。一种只有依靠信和忠才能得到理解的音乐显然远远超出了音乐的范围。一位朋友告诉海汀克说,他去音乐会听马勒的《复活》交响曲,他坐在那里,一直从头哭到尾。海汀克叫道:“我的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还是音乐吗?我们是去进行精神分析治疗吗?我当然是马勒的热心崇拜者,但有时我担心人们过分沉溺于这种音乐是由于误解。”什么是音乐,什么是误解?人们确实从音乐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激情。它就埋在自己心底,自己无力表达,甚至不敢注视,害怕它会将自己引向疯狂和毁灭。当人们发现这种不能言说的痛苦被表达出来时,还有什么样的堤坝不能被这悲喜交集的泪水摧毁?寻求安慰的人从上帝,神父,转向精神分析医生,这不是二十世纪的事实吗?

    在表达个体存在时,马勒依靠的是个人极度的情感力量。因为这种个体存在面临的痛苦远远越出了理性的限度,深入令人惊愕的非理性。在面对这么强烈紧张激越的情感时,人们会觉得太夸张,不自然,无法接受,甚至觉得难堪。指挥家伯恩斯坦说:“人们总是说我指挥的马勒太夸张。这真是愚蠢之极。因为对马勒来说,你只会夸张得还不够。要演奏马勒的交响曲,你必须把你的全部心思,身体,灵魂和一切都交给它才行”。马勒的音乐是一位深入到人类不敢涉足的险境、在旷野里作为上帝的质问者和命运的反抗者与上帝和命运对峙的人,返回人间后对人们讲述的亲身体验。这位勇敢者为了说出我们难以想象的雷电轰鸣和亘古沉寂,他动用一切:身体的,本能的,直觉的,记忆的,认识的各种因素,使我们感受到那压倒一切,冲破界限,平衡,理性的极端体验。所有的夸张相对于他要表达的都已不成其为夸张。他的作品的长度也一样,是被他巨大的内容撑开的:两分钟之后,他的乐思才刚刚展开,我们听到那些宽广的音符伸展开来,慢慢落下。也是因为永不放弃的自我存在的本能。就像在第九交响曲的第四乐章,最后的离去持续那么长,是如此恋恋不舍,如此渴望抓住最后一刻。他并没有和上帝和解,如有些人说的他的一生在这里获得了大团圆。这是与但丁的《神曲》,歌德的《浮士德》和贝多芬的《合唱交响曲》完全不同的结局。没有欢乐颂,只有一个为自我存在奋斗了一生的个人离开人世时的恋恋不舍。

    就在临死前,霍恩斯坦说:“离开人世的最悲哀的事情之一是再也听不到﹙马勒的﹚《大地之歌》了。”我想活着的人们可以对自己说:活在人世的最美好的事情之一是可以反复聆听马勒的音乐。

    (雷武铃 诗人 保定)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情系马勒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文:阿姚

      前几天过完了30周岁的生日。回想过去的10年里,事业多次浮沉,情感几经波折,特别是在成为无家人之后被抑郁症困扰了近两年之久,一度在死亡边缘徘徊,想想真是感慨万千!音乐一直是我的精神寄托,在最近悲喜的两年里是布拉姆斯和马勒的交响曲给了我精神上永不放弃的理由。生日第二天我花了18个小时一口气听完了马勒的交响全集,对马勒的音乐更多了些深刻的感受和透彻的见解。为什么我听马勒的音乐会有这么深刻的体验?10年来我的音乐心情经历了平克.弗洛伊德的绝望、贝多芬的热情、布拉姆斯的坚忍直到现在马勒的宿命。虽说我现在也才30岁,但是用郁达夫在他的文章《男子的三十岁》中所说“自家以为有点精神,有点思想的人,竟默默无言地,看着他自己的精神的死灰,思想的消亡!试问天下的痛心事,甚于此者,更有几多宗?”我不敢说我的痛苦会比他更甚,而我一直也没有对自己放弃过,但是那种精神上的凄苦却是半点不少的。丰子恺在提到他的老师李叔同为何皈依佛门的文章也许能解释我现在听马勒的原因。生日前后的几天里因为和古典音乐论坛上认识的一位乐友的沟通中产生了写点我和马勒音乐的冲动。于是在周末我花了一整天时间完整听了一遍马勒交响全集,我收藏了几套马勒的交响全集录音和不少单部作品的录音版本,所以平时马勒的音乐听得本来就多,但是把马勒的所有交响曲一口气听下来却是第一次。当你能一口气把马勒的交响曲完整听完你会发现其实马勒所有的交响曲本身就是一部完整的作品。为了完整听完这套作品我一整天都没有吃饭,因为不想在听音乐的过程中体验的感觉中断。这一整天在马勒的交响曲中历经了又一次精神洗礼!其实听音乐我一直习惯完整听完整部作品,所以听瓦格纳的《指环》也都是一口气听完的。不过听完后的第二天感觉象虚脱了一般,不是肉体上的,是精神上强烈的激荡造成的。而最后心里却是从未有的空灵澄明,感悟到生命短暂,人更应该努力把握追寻幸福的机会!

      因为这次听马勒的交响曲是在听《大地之歌》开始的,所以我也就从大地之歌说起。马勒的《大地之歌》是在他去世前的三年时所作,在他长女去世的1908年的时候无意中读到汉斯.贝特格所翻译的唐诗集《中国之笛》后对终身苦苦对天堂的追求突然大彻大悟,明白了原来大地才是万物之母,一切的一切最终都还是得归于大地!人源自自然,生来之后立于大地,生老病死、四季循环等现象都是自然的造化。马勒作为犹太人在精神寄托上是没有家园的就象他自己所说他是三重意义上的无家可归者:“在奥地利人中的波希米亚人,在德国人中是奥地利人,在地球上所有人中是犹太人”。他终身都在追寻天堂,对精神归宿和感情归宿的执著一直都在他的音乐中体现。在西方社会,追求精神归宿必定会从宗教信仰中去寻找,但是马勒的时代却又是个特殊的时代,尼采对上帝已经死亡的宣判在他的《查拉图斯如是说》中已经揭示得非常透彻,上帝的存在自始就是人类为了逃避现实的谎言,马勒从童年时代的就一直梦想的天国最终竟是空的!此时的中国唐诗集《中国之笛》也刚好应了尼采所说“不要天堂,只要大地”的宣言。尼采的意志哲学告诉芸芸众生,人要以自己的意志面对现实,人的意志决定价值!而马勒之前所体会的人生无常更让他感觉到无助和厌世。他是一个灵魂的放逐者,马勒当时也受到“世纪末情结”的影响,面对生离死别,在没有上帝庇护的现实中更显得无奈。这个时候,诗集《中国之笛》让他如醍醐灌顶的彻悟,大地才是万物之源和万物之属!可是马勒为什么要用中国的唐诗来写下《大地之歌》呢?这就得从他以前的音乐从头说起了。

      马勒的第一交响曲《提坦》是从大自然的春日黎明中开始的,经历生命的孕育和生长,青春和爱情,死亡和喜悦而结束。这部作品的几个主题动机来自他的歌集《青年流浪者之歌》。

      第二交响曲紧接第一交响曲一开始就是葬礼,这里的葬礼是为第一交响曲中的巨人举行的。第二乐章回忆了年青时幸福的爱情,第三乐章以《少年魔号》歌曲集中的《安东尼对鱼布道》来嘲讽人类的贪婪。第四乐章《原光》在他的交响曲中最早揭示了他在苦难的人生中对天国的憧憬。第五乐章是恐怖的末日审判,紧接着唱出克洛普斯托克的《你复活吧》,这部分是马勒在他非常尊崇的著名指挥汉斯.冯.彪罗的葬礼上思考关于死的问题的时候听到古老的拉丁文颂歌时得到的灵感。并在这里解答了无数人都不能回答的问题“人为什么活着,为什么受苦?”他把永恒寄托在复活上,结尾部在管风琴和钟鼓齐鸣声中高唱《复活》宏伟地结束。

      第三交响曲又是表达了马勒对自然的感情,在这里他对牧神植物、动物、森林、人类、天使和永恒的爱情有了很多感想。在第四乐章他引用了尼采的《查拉图斯如是说》关于苦恼和快乐、死亡与永恒的歌词。第五乐章首先是歌颂天使,以及耶酥和12圣徒,关于赎罪和请求怜悯,最后讴歌了永恒的爱情。

      第四交响曲则是和孩子有关的,在这里马勒用诗歌描述了童真的梦想和对天国的向往!马勒的一生总是不断面对死亡,他曾亲眼目睹7个兄弟姐妹的夭折,而后来又面对自己爱女的夭折!在这部作品中马勒幻想在天堂中孩子驾着雪橇飞驰,愉快的生活,这里有愉快的欢笑、宁静的安睡,在第四乐章中女高音天真无邪的唱出《少年魔号》中的《天国生活》,在这里没有尘世的喧嚣,只有美妙的音乐和欢笑以及安详。马勒的第二、三、四交响曲的主题来自于他的歌集《少年魔号》,所以这三部作品也称为“魔号三部曲”。这时期之前的作品基本上是一种单纯的对对自然的亲近,对死亡的恐惧和对天堂的向往。从第五交响曲开始马勒进入一种解不开的宿命,也就是《悼亡儿之歌》时期了,这个时期不管是他的精神世界还是作曲风格都进入了一个新的变化。

      第五交响曲是从葬礼进行曲开始的,虽然整部作品还是没有逃出宿命的悲观,但是但是相对来说这部作品是他所有作品中最为宁静和唯美,作品中蕴涵了巴赫式的深邃,充满对未来的憧憬。其中第四乐章“小柔板”是他最美的篇章了。

      第六是他的《悲剧交响曲》,全曲被灰暗所笼罩。开头就是沉重的悲叹,第二乐章是怪异和恐怖的谐谑曲,带些挪揄。第三乐章在在优美哀伤的气氛中以牛铃声表现这个世界上最凄凉的声音。长大的终乐章在痛苦的抗争中以屈服于命运告终。这部作品里马勒表达了他对妻子爱尔玛的爱意。以及对一再打击的无奈,就如他自己所表述“英雄受敌人三次打击,就象大树被斧头拦腰砍一样,在第三次像大树一样倒下去了”在这里,他表现出了消极的绝望。

      第七交响曲是他所有交响曲中演奏最少的一部。乐曲开始又是在葬礼进行曲的节奏中开始,不过就象马勒说的“大自然在这里咆哮”了,在这部作品里宗教的氛围和人性的温情有着极强的对比。马勒在这个时期相继发表了《吕克特之歌》和《悼亡儿之歌》,命运的作弄居然在《悼亡儿之歌》发表后的两年应验了,他的大女儿不幸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尽显在他的音乐中,而他的妻子爱尔玛认为这是马勒的放肆引来的惩罚!马勒的二、三、四都是带声乐的交响曲,而五、六、七又变成纯器乐曲,就象是构成一部宏大交响曲的一个个乐章。

      第八交响曲是关于宇宙的。在这里马勒认为他过去的作品都只不过是序曲,过去的作品都是主观的悲剧,这首作品却是歌颂伟大的欢乐和光荣。乐曲一开始就在管风琴和人声合唱的排山倒海中开始的。第一部分用马乌鲁斯神父的拉丁文颂歌《造物主的神灵降临》,在神的润泽中强壮并充满让敌人畏惧的气魄。从一开始造物主的降临,整部作品满怀感恩和敬畏。第二部分使用了歌德的《浮士德》。以前的厌世到这里转化成对永生的痴迷。作品最后结束在“一切无常事,只是一虚影,不可企及者,在此事已成,不可名状者,在此已实有,永恒的女性,引领我们向上。”这部作品因为编制庞大,演奏的时候需要110人的管弦乐团和950人的合唱团以及8位独唱家,所以也称为“千人交响曲”。作品本身歌颂宇宙的浩瀚和伟大,实是人类最蔚为壮观的宏著。2002年第五届北京国际音乐节上中国年轻指挥家余隆进行了马勒第八“千人交响曲”中国的首演。

      说到这里我们就谈到了《大地之歌》。在第八之后本应该是第九,马勒认为很多作曲家都逃不过第九的命运,贝多芬,舒伯特,布鲁克纳,德沃夏克都是在这里终止,宿命的马勒迷信地将本应该是第九交响曲的这首作品称为“一个男高音与一个女低音(或男中音)声部与乐队的交响曲”。前面我说到过,马勒经历过无数次亲人从身边离去,对家园和根的追求,在追寻天堂的过程中的精神寄托也数次发生改变,从一开始的犹太教到后来改归依天主教乃至无奈的面对尼采的“上帝死亡论”,他已经从一次次的绝望中变得无助和无力!而此刻的朋友给他介绍的〈中国之笛〉让他特别的醉心于中国文学的诗意。实际上马勒所看到的《中国之笛》并非是直译的诗集,而是汉斯.贝特格意译的中国诗集,贝特格不是汉学家,中国诗歌的原美他并不能直接体会到,他根据已有的德语版、法语版和英语版的译文去领会中国诗文的精神,贝特格的翻译我们很难去评说好与坏,但是能让马勒领会到中国文学的神髓应该说是马勒自身的世界观使然。在这部作品里,马勒引用了李白、孟浩然、王维等诗人的诗,不过因为贝特格翻译的《中国之笛》本身就是从别的非中文诗集意译的,所以到现在居然连我们中国人都不能确定其中的第二和第三乐章译自那首原作。98年一个德国交响乐团访华演出《大地之歌》在中国掀起学者对马勒作品研究热,当时音乐会在座的国家副总理李岚清听说还有两个乐章的歌词还不能确定是哪首诗后表示“一定要尽快把德国艺术家演奏的两首唐诗搞清楚,一定。”作为中西文化的交流拉开一个帷幕。在众多学者的考证下现在已经确定第二首乐章的歌词是钱起的。马勒的《大地之歌》第一乐章首先以大地开始,乐曲一开始就充满悲壮之情,“生是黑暗,死也黑暗”唱词多次出现,最后以悲苦无奈告终。在这里大地的永恒和人生的苦短有极强对照,马勒接受了“不要天堂,只要大地”的信念后,感受到生命价值的失落,更感叹人生短暂的悲壮情怀,歌词源自李白的《悲歌行》。如果说第一乐章是悲那么第二乐章就是怨了,悲凉的木管和凄苦的女中音演绎着辛酸、忧伤的情绪,催人泪下。但是他还是希望爱情的阳光能晒干痛苦的泪水!乐曲结束在疲惫、怅惘的气氛中。最近国内学者确定歌词源自钱起的《效古秋夜长》。第三乐章是一首青春的颂歌,在悲苦的人生旅途中青春总是美好的。年少轻狂、饮酒赋诗的豪迈让人感觉心旷神怡。曲子中充满了对幸福的未来的憧憬。原诗是李白的哪首诗还有待考究。第四乐章是爱情的诗篇,在春光明媚的景色中充满无限的遐想,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爱情自古就是人世间最值得称颂的主题!歌词源自李白的《采莲曲》。不过有意思的是译者因为对荷花的生长不熟悉,划舟采莲变成象在岸上摘花的意思,李白的原诗说的是浙江绍兴一带的女子荡舟采莲,所以我们江南人听这首曲子应该感到有特别的亲和力。第五乐章酒的篇章。古典音乐中有很多能和酒想象一起的篇章,比如象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如酒神般的癫狂。这个乐章能让你感受到马勒在这首曲子中借酒消愁逃遁的态度。原诗引自李白的《春日醉起言志》,但是马勒的这个乐章在精神上这和原诗有比较大的出入,李白饮酒是对世俗的超脱,他在醉后叫高力士给他脱鞋就是一种狂傲。但是在这首曲子中还是看得出逃避的!马勒的音乐中从来都是大起大落的,所以以酒逃避也是可以理解的。第六乐章才是整部作品的重中之重!这部作品的结构和他的第二交响曲极相象,而这两部作品正是马勒作品中我最喜爱的。这个乐章的长度居然占了作品长度的一半,和这个乐章比,前面的曲子可以算是序曲了。这里的歌词用了两首诗,分别是王维的《送别》和孟浩然的《宿业师山房待丁不大至》。只有在这里才体现出马勒对“不要天堂,只要大地”的豁达!也可以说是另一种宿命了。但是这里已经不是对死的恐惧了,马勒在第八交响曲之后从医生那里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以前所有的预感马上就要变成现实反而让他更加充满了矛盾——惧怕死亡却又渴望死亡的矛盾。对生命的眷恋,人与自然的和谐,从早期作品中对死亡的恐惧到这里对死亡的旷达,从对天堂的追寻到明白人最终还是归于大地!在乐章的前半部分是对爱、永恒和生命的美好追忆,连接两部分的是长长的间奏,这长长的连接部由英国管凄伤的独奏行进,然后是离别尘世的哀叹,最后的结尾是马勒自己写的歌词,而终结是在一连串的“永远”中不知不觉中消失的。此刻就如同圆寂的高僧般不带一丝痛苦进入极乐世界。这就是永远,永恒!回过头来我们再看看马勒第一交响曲也是从极弱的初始中悄然进入,经过一生的上天堂在人间下地狱的百般磨难和追寻,而在《大地之歌》中悄然消失,这是不是一个轮回?

      第九交响曲。在去世前一年,马勒接受了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这之后的第九交响曲其实马勒对死亡已经超然了。就好比是人已经上了天堂,在看着尘世间的自己。在这里死亡已经不算什么了,套用理查.斯特劳斯的一部作品名可以称为“死与净化”。第一乐章据他的追随者所述“这是马勒有生以来写的最最神圣的东西,它表现了他对人世异常的热爱,表现他多么渴望在人世间平静地生活,渴望享受大自然的深邃奥秘——在死亡到来之前。因为死神的降临是无可抗拒的,整个乐章渗透了死亡的征兆,它一次有一次地出现,尘世的一切理想都以它而告终。”这部曲子中马勒从预感死亡到憧憬死亡到最后赞美死亡。最后乐章是平静地向世界告别,就象马勒的学生瓦尔特所形容:“就象一片云彩消失在蔚蓝色的天空中!”

      第十交响曲是他的未完成作品,马勒生前只完成了第一乐章。第二乐章只留有草稿,在《大地之歌》和第九交响曲中,马勒对死亡的超脱已经尽显无遗,有的只是平静和安详,这首作品只是第九交响曲的延续。就如马勒妻子爱尔玛所述“第十交响曲是对死的确信,死的苦恼,死的屈辱。”

      终述马勒的作品,他的作品只限于交响曲和歌曲,他的歌曲来源于民间,又成为他的交响曲的素材。而他的交响曲又延伸了他的歌曲。虽然有人认为他的交响曲是巨型大杂烩,空洞乏味。本人对此评论极不以为然!他的作品在当时不被人接受其中和上个世纪前半叶纳粹德国的反犹也有部分原因,马勒曾预言“我的时代终将到来”。事实上上个世纪60年代伯恩斯坦所说“他的时代到来了”揭示了马勒的音乐终于被世界所普遍接受了,而到了世纪末更在全世界掀起马勒热潮!马勒的交响曲结构恢弘,气势磅礴,旋律优美,主题变化多端,和声大胆创新,配器色彩丰富,最重要的是情感世界丰富真实,马勒音乐的艺术真谛是他作品中的哲学精神。他的人生观才是他音乐中的精髓,他的交响曲也就是哲学史诗。我们就几位交响曲大师的音乐内涵来看,如果说贝多芬音乐中的精神是革命和热情,布拉姆斯的音乐中是人生,布鲁克纳的音乐是虔诚,那么马勒的交响曲中包含了自然、爱情、死亡、永恒以及宇宙,所以就交响曲的范畴来说马勒的交响曲无疑是最伟大的,就象马勒自己所说“交响曲是世界,它包容一切”!

      在所有古典音乐作品中,我最爱的除了布拉姆斯就是马勒的音乐!之所以这么喜欢也许和我的人生就象马勒的音乐有关。历经悲欢离合,饱受精神煎熬,乃至曾终日徘徊在死亡边缘,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在家庭上都极渴望有个永恒的归宿。马勒音乐中所探讨的爱、死亡和永恒也是我所一直寻找答案的!所以马勒的音乐就是我的精神世界。音乐让我明白,尽管一次次的饱受创伤和打击,我还是会苦苦执著,永不放过任何一个找到爱情和幸福的机会!

      活在人世间总是美好的!

      谨以此文献给让我写出这篇文章的女孩——潇!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作者说"永不放过任何一个找到爱情和幸福的机会",这句话也是对"潇"说的吗?
    • 死亡、夜以及马勒的《第九交响曲》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死亡、夜以及马勒的《第九交响曲》(文/贾晓伟)



      对于一颗敏感的心而言,命运的风不改方向地吹着。马勒从少年时代已看到了一张浮动而起的命运巨大、隐形的面容。他在19岁写给朋友的一封信中这样写道:“可爱的大地,你什么时候怀抱了这片荒凉之地?啊,永恒的母亲,请收留一颗孤独不宁的心吧,”“地平线处处是淡蓝色,永无尽头!永远,永远……”从记述马勒的生活资料得知,马勒几乎从少年或更早就已进入了对生命的沉思之境中。不安的酵母潜藏在马勒的血液里。时空、大地以及个人在其中的位置、形象,这些对20世纪极为重要的文化命题,在一位19世纪末面色苍白的少年身上过早降临了。

      1907年,几桩突如其来的不幸事件降临在离死亡不远的马勒身上:被歌剧院解雇、挚爱的长女夭折、已诊断出了不能治愈的心脏病。这一系列打击与其说是意外来临,不如说是天意所致。亲情的瞬间疏离、疾病以及个人道遇上的不平恰把马勒推到了一片荒漠上,意欲把马勒与人世的所有维系斩断,让“死亡”、“夜”更为急促地登场。马勒作于1909至1910年的第九交响曲已让马勒全部放下了交响曲式对他的冕绊,他在对人世的挣脱中,来到了一个自我再度生成与塑造的神秘区域里——在这里,“死亡”、“夜”尖利刺耳的声音恰与超然在它们之外的欢欣、舞蹈一同到来了。

      按照爱·唐斯的说法,“无论就其形式、速度与调性关系”,第九交响曲的四个乐章“用的都不是传统笔法。第一和最后乐章是缓慢的。中间加入了两个快速乐章。各乐章的调性都不相同:D大调、C大调、A小调,而末乐章则运用了远关系的降D调。”马勒在首末两个乐章倾入了极大的心力,是整部作品的重心所在,中间两个乐章像是快速嵌入的、使交响曲呈现出了一个独特的结构。马勒在一、四乐章充满自我倾诉色彩的旋律中,创造了一个自我的变形的面容。 当“死亡” 、“夜”在召唤马勒那张心脏病人的面孔时,他从时空深处举起了少年沉浸于爱意的脸庞。就我的感觉,马勒在这部作品中有着双重头颅——一重是被死神攫住的,他说起“告别”;一重是变形的少年的,它说起“来临”。马勒是在不顾一切地隐身的一位少年,与一位生命的女郎在一片林泽中相会,他要在百感交集的时刻把恋情的絮语完成。在马勒病倒前六个月,阿班·贝格获准研读第一乐章的总谱,他在一封信中说,这个乐章表现了马勒“对人世的异常热爱,表现他多么渴望在世间平静地生活,渴望享受大自然的深邃奥秘——在死亡到来之前,因为死神的降临是无可抗拒的。整个乐章渗透了死亡的征兆。它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尘世的一切理想都以它而告终……”但我感觉最深的仍是马勒转入乐曲主题之后秘密幽会般的沉浸与喜悦,一种在死亡之中突然清醒过来的新生感,旋律破碎般的优美恰把这种短暂的心醉神迷传达得淋漓尽致。

      在第一乐章的草稿旁边,马勒用文字标下了“逝去的青春年华”与“离散的爱”这样的词句。他的门生布鲁诺·瓦尔特认为,第一乐章是“徘徊在离别的悲哀和对天国光辉的遐想”,是“独一无二的”。这里所说的“遐想”,正是马勒关于青春与破碎的爱的一份冥思——马勒从死亡呛人的气味中嗅见了那些从天际高高飞来的花粉。马勒对自己的“放任”与“沉溺”也正在于此,即使“死亡”、“夜”以巨大延伸的力量逼近,几乎要掐分算秒,把尖利的指尖搭在马勒身上——他还是作为林中的少年,在充满春雾的夜泽旁,说着与他的遭遇无关的轻歌曼语——更重要的是,在马勒的幻觉中,大约瞥见了夭折的女儿的影子,这个影子在问起往事,并以亲情的方式与马勒深爱的一位幻美女郎的影子叠合为一——这是消亡的声音擦响在耳边的时刻,恰像俄尔浦斯不听神的戒令,只任那个回首所见的影子蜷曲、消失,从而形成了巨大的空洞。

      作品的第二、第三乐章被分别认为是一出圆舞曲与一个怪诞的幽默的组合——它可以说是马勒的内省章节,一种对自身沉浸于幻美之中的深深的嘲弄与愤怒。第二乐章奏出的主题具有乡村兰德勒舞曲的特征,是由单簧管与大管奏出的,它延展了第一乐章的主题,却已标明从幻觉来到了现实之中。这两个与“遐想”无关的乐章迅速带过,在对位与急板中穿越,终于回到了第四乐章旋律徐缓的王国中。布鲁诺·瓦尔特在《古斯塔夫·马勒》一书中写道,这个乐章从小提琴开始,宛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吸收系统,把其它乐声汇入这个系统里,终于消失在无尽回响的寂静中,恰如在“蔚蓝的天空中”消失一样。瓦尔特所言,更多是从“告别”的层面上理解,我在这里倾向于勋伯格对整部作品的评价。勋伯格说,在整部作品中马勒传达的是完全主观的感觉,“看起来,仿佛它还有一位隐藏起来的作者,此人把马勒仅当作一个传声筒加以利用而已”。勋伯格所指大约正是那个隐形在马勒身后的化身——在末乐章所传达的不仅是瓦尔特所讲的“告别”,其中深深的沉浸不去的情愫是与第一乐章一致的。马勒在等着那个隐形者的到来,又目送它的消逝——正是青春、破碎的爱拼出的一张少年苏醒在夜空前的画像与面容,最后被夜遮没,宛若从没有来临一般。

      勋伯格、阿班·贝格等后来的作曲家对第九交响曲推祟备至,正在于马勒所传达出的是为未来时代与人们聆听的声音。勋伯格对马勒生前遭受的误解愤愤不平。但马勒,却对自己个性所决定的命运早在预想之中了。他少年时代就对自己分析过:我的个性像“我的牢狱一样”,由个性所致,从而最终与所处的时代擦身而过。

      但一颗深挚的灵魂,它若不能在时代中谋取自己准确的位置,便在另一个时空巨大的体系中安置自身。马勒说过“我的时代还没到来”。他从未像贝多芬创造出了与时代气息紧密相关的大建筑群。他仅是倾向自我——时代在马勒身上只是索要.只是威逼。但索要与威逼又能怎样呢?青春与爱凋零了,但她可以重现;亲信的骨肉消隐了。却能在另一个契约中前来,而且已经与一位变形的少年做了一番夜空下的舞蹈。马勒不曾为时代造像,他所完成的“自我”.他所触到的那个深邃的“实在”,已经具备了这个时代所有灵魂的基本特征了。马勒在这部交响曲中并未逾越与个体有关的爱、美与死亡的主题——他为时代,做出了关于这三个词汇的所有见证。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马勒和《大地之歌》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古斯塔夫·马勒(Gustav Mahler)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著名浪漫主义作曲家和指挥家。他的交响曲作品气势磅礴,乐思纷纭。他的指挥艺术深刻严谨,一丝不苟。最值得称道的是,他的交响性套曲《大地之歌》(Das Lied von der Erde)是根椐我国唐诗创作的。1998年德国交响乐团来华演出《大地之歌》之后, 马勒的音乐名声在中国与唐诗交相辉映,广为传诵。但是《大地之歌》第二、第三乐章所据的唐诗原诗和作者长期无人知晓,成为诗乐“斯芬克司”之谜。
      为了破译这个涉及音乐、诗词学、翻译学以及中西文化交流史的二十世纪之谜,首先要研究马勒和他的《大地之歌》。

      从小就迷恋音乐1860年7月7日,马勒生于奥匈帝国波希米亚的卡利希特(Kalischt)村。父亲伯恩哈特· 马勒(Bernhard Mahler)原来是马车夫。他一面赶车,一面学习,甚至学了一点当时很吃香的法语,嬴得“御车学者”的雅号,后来成为一位教师。母亲玛丽·马勒(Marie Mahler),是肥皂制造商的女儿。父母生了14个子女,其中8个子女夭折。马勒的童年和小学时代是在离出生地40公里外摩拉维亚的第二大城市伊赫拉瓦(Iglau)度过的。当地主要讲德语。他家里有一个书柜和一架钢琴。书柜里装满古典和当代名著,供他阅读,而且也有条件学钢琴,使马勒较早受到文学和音乐的薰陶。

      马勒从小就显示出音乐天赋。他光凭耳听记住各种音调和歌曲,就能用手风琴演奏。据马勒回忆,“我在3岁时就有一架手风琴。有一天早晨,军乐队从家门口经过。我听到军乐声,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只披了一件短衫,就拿着手风琴跑出去,跟在士兵后面行进了很久,直到两位邻居在市场上把我挡住。当时我一点也不害怕。他们答应把我带回家,条件是要我用手风琴拉军乐队的歌曲,我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他在6岁时就开始跟剧院指挥维克托林学钢琴,后来师从钢琴教师布鲁希。 1870年10月13日,马勒第一次在广大听众面前公开演奏钢琴曲。马勒在中学里仍然迷恋音乐,按照他自己的说法,除了继续搞音乐和作曲以外,没有学到什么。1874年4月比他只小一岁的弟弟厄恩斯特·马勒(Ernst Mahler) 因心包积水早逝,使马勒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情景,久久难忘。

      维也纳的大学生活

      1875年9月马勒进入 维也纳音乐学院学习。他在音乐学院主修钢琴,并开始精通作曲。第三年上克雷恩(Krenn)的作曲班,获得作曲奖,1878年6月毕业。马勒在1875年曾观看瓦格纳歌剧《汤豪舍》(Tannhauser)的演出,对瓦格纳推崇备至。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样一位风华正茂的音乐天才,在音乐学院毕业后,竟然放弃音乐生涯,一心想当诗人。
      于是,马勒在1878年 进入维也纳大学,攻读哲学。奇怪的是,他并不重视上哲学课,而是经常去森林散步,似乎大自然才是他的哲学课堂。但他并不忽视参加社交活动。当时在青年中流行社会主义和素食主义思潮。维也纳一家素食酒店就成为青年们聚会之地。维克托·艾德 勒(Victor Ad ler)医生,当时还不到30岁,就毅然放弃行医,献身于社会主义事业。他是青年的中心人物,后来成为奥地利社会民主党的创始人。马勒 经常参加这种聚会。他总是夹着一叠书或音乐作品走进酒店,言谈机智风趣。社会主义思想对马勒有较大的影响。据埃玛·艾德勒(Emma Ad ler)回忆,“马勒虽然总是同政治生活和政党保持一定距离,同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同情社会主义。在1901年选举中,他不顾自己皇家歌剧院院长的身份,公然投票支持社会主义候选人维克托·艾德勒”。但是,马勒既没有卷入社会主义运动,也没有读完大学,就决心找回他情有独钟的音乐生涯。

      到处流浪的 音乐生涯

      1880年夏,马勒第一次担任乐队指挥。从此转战各地,过着 到处流浪的音乐生涯。1882年12月15日马勒 的母亲写信给他说,“为什么老是搬来搬去?我不相信有其他人像你一样,每两个星期就要换一次公寓房。要不了多久,每换一件衬衣就得换一次公寓房。你想没想过最终会弄得一件内衣都没有。因为我知道,你总是在公寓房里丢三拉四,不断搬迁,直到丢光为止”。1880年到1900年,马勒先后在上奥地利、莱巴赫(Laibach)、奥尔米茨Olmutz)、卡塞尔Kassel)、布拉格、莱比锡、伦敦、莫斯科、巴黎等地指挥演出,影响越来越大。在此期间,马勒利用指挥之余创作了第一、第二、第三、第四交响曲。马勒工作非常投入,而且重视学习。当伦敦之行已定,他就开始学英语,在笔记本上记下剧场上需要用的字汇和表达方式。1897年马勒 被任命为维也纳宫廷歌剧院指挥,后兼任院长,标志着他在音乐事业上有了公认的成就。 1899年他在沃尔特湖(Worthersee)边的迈尔尼希(Maiernigg)买了一块地,造了一幢乡村别墅 和一间用于作曲的小木屋,夏天在此度假作曲。

      乡村别墅 的欢乐和忧愁

      马勒 直到41岁,1902年3月9日才结婚。当时马勒夫人阿尔玛·欣德勒(Alma Schindler )才22岁,身材苗条,非常漂亮, 是维也纳最美的女孩。她出身于有教养的富裕家庭,习惯于丰富多采的社交生活。而马勒沉默寡言,习惯于 孤身独处,年龄也比她大得多,似乎不太相称。但由于在艺术上有共同追求,互相信赖,婚姻是美满的。他们 有两个可爱的女孩,生活幸福。

      在迈尔尼希乡村别墅度假时,马勒通常五点半起床游泳。然后小跑到树林中的小木屋里,那里有整备好的早餐。接着是连续七个小时的工作。吃午饭前还要游一次泳。然后和他的夫人弹弹唱唱,或和小孩玩。午饭后休息一段时间(在城里工作是没有午休的),下午4点左右同阿尔玛一起出去散步。晚上又在一起读书。阿尔 玛朗诵一段给他听,或者马勒朗诵。从1902年到1906年,马勒创作了第五、第六、第七、第八交响曲。这是充满欢乐的时光。

      但是好景不长。1906年在一次排演中,马勒第一次感到心脏衰弱。1907年7月12 日,不满5岁的长女在迈尔尼希乡村别墅夭折。这对马勒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打击。几天后,当地医生诊断他心脏有毛病。经维也纳心脏专家检查确证,马勒左右房室瓣有遗传性缺陷,但可以补救。建议他要非常小心,不准骑车、游泳。这一诊断在马勒思想上蒙上一层阴影。07年5月马勒辞去维也纳宫廷歌剧院院长之职。尽管如此,马勒仍然不停地创作,并于1908年1月赴美,在纽约市歌剧院首次指挥演出,取得很大成功。

      托布拉赫农舍和《大地之歌》的创作

      为了避免对去世的爱女触景生情,马勒卖掉了迈尔尼希乡村别墅,1908年在托布拉赫(Toblch , South Tyrol)买了一幢农舍,虽然比较简陋,环境相当幽美。除了两三挚友来访以外,不受外界干扰。从此,可以清静地过日子。马勒在这里度过了三个暑假。《大地之歌》以及第九交响曲和未完成的第十交响曲都是在托布拉赫创作的。

      1908年初夏,马勒在给布鲁诺·沃尔特(Bruno Walter)的信中说,“这回我不得不搬了家,而且也不得不改变整个生活方式。你可以想象,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困难。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于进行经常性的和积极的活动。把踏遍山林捕捉作曲小品,作为一种大胆的创作方式。过去我坐在桌子前面,只是像农夫回到粮仓一样,反复推敲使小品成型罢了。即使在一次欢乐的快步行走(特别是上山)之后,脑力疲劳已经消失的情况下也是如此。现在我必须避免任何劳累,经常控制自己,不要走得太远”。因此,马勒从汉斯·贝格(Hans Bethge)的《中国之笛》(Die chinesische Flote)诗集中寻找作曲灵感是可以理解的。

      那一年夏末,他在给沃尔特的信中又说,“过去我非常勤奋(从这一点你可以推测,我多少有些适应了)。对整个情况我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丰收的季节已经降临。我相信这是迄今为止我所能做到的、最涉及个人的事,或许大部分是本人的事”。 显然,这是指《大地之歌》的内容主要是抒发个人感情。1910年,在 托布拉赫还发生过一次使马勒心烦意乱的事。据阿尔玛回忆,“大约一星期后,有个年轻人寄来一封信。信中说,没有我,他就活不下去,假如我对他有一丁点儿感情,就该抛弃一切,到他那里。这封要给我的信,在信封上标明‘马勒院长收’。没法搞清,这个年轻人是发疯,还是故意把信寄给马勒本人。当时马勒 坐在钢琴前,看了信,尖叫一声‘怎么回事’,便把信交给我。马勒 一直认为此人寄信给他的目的是要他把信交给我。当时我们的处境难以用言语表达。最后,我向马勒诉说了一切,。。。。。。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对一个同自己结合在一起的人负有心灵上的责任。他突然感到内疚。几天来我们相对哭泣,陷于失望之中,直到把我的母亲找来解救我们……。马勒总是我生活的中心,但他内心十分混乱。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写下了第十乐章的总谱小品”。

      《大地之歌》和唐诗

      《大地之歌》是马勒根据汉斯·贝格的《中国之笛》中李白、钱起(长期以来误作张籍,最近我们确证为钱起)、孟浩然和王维所作七首德译唐诗创作的。《大地之歌》包括六个乐章:第一乐章《愁世的饮酒歌》(Das Trinklied vom Jammer der Erde),歌词选自李白的《悲歌行》;第二乐章《寒秋孤影》(Der Einsame im Herbst),歌词选自钱起的《效古秋夜长》;第三乐章《青春》(Von der Jugend),歌词选自李白(?)的不明诗篇,德译名《琉璃亭》(Der Pavillon aus Porzelian);第四乐章《美女》(Von der Schonheit),歌词选自李白的《采莲曲》;第五乐章《春天里的醉汉》(Der Trunkene im Fruhling),歌词选自李白的《春日醉起言志》;第六乐章《永别》(Der Abschied),歌词选自孟浩然的《宿业师山房待丁大不止》和王维的《送别》。第三乐章德译李白(?)的中文原诗尚待寻找。

      马勒对音乐和诗歌有特殊的爱好和理解。他在1893年8月的一次谈话中不无偏颇地指出:“各种艺术如同姊妹一样的一切说法,都是废话。她们并不完全一样,在等级上千差万别。首先,显然是音乐,这是心灵感受的艺术。其次是诗歌。接着是一长段空白。然后才是绘画与雕塑,她们的主题来自外部世界。最后是建筑,必须使用测量和比例。不过,真正、伟大的艺术作品,在于把所有这些艺术结合起来。阐说和创造这种艺术作品的人就是理查德·瓦格纳!”在长期勤奋地投入交响曲创作之后,马勒身心交瘁,渴望得到休息。爱女的夭折, 医生的诊断,加深了压抑、忧伤和孤独的情绪。他预感在世不久,要向朋友们告别,但是仍然热爱大地,热爱青春,热爱生命。这就是《大地之歌》的基调。马勒在德译唐诗中找到了表达这种思想情绪的灵感和形象,而且把它们完全变成了自己熟悉的东西。

      马勒在1909年夏创作了第九交响曲,当年秋第二次去纽约。1910年夏创作第十交响曲,没有完成。1911年2月第三次去纽约。1911年5月18日在维也纳去世,终年50岁。 罗曼罗兰在一篇文章中对马勒作了这样的评论:“研究了他的作品,你会相信,他是当今德国极为难得的人才:一个转向内心世界的人,一个有真诚感受的人。然而这种思想感情并没有找到真正忠实的、个人的表达 方式。它们通过一层怀旧的、古典气氛的面纱传给我们。《大地之歌》于马勒 逝世后当年11月20日在慕尼赫首次演出,成为对马勒的永久怀念。

      马勒的《大地之歌》说明欧洲人多么响往我国灿烂的古代文化。德国交响乐团是带着以两首不明唐诗创作的乐曲来中国“寻根”的,因为唐诗的根在中国。两首不明唐诗 是本世纪的中西文化交流中的一项悬案,被称为“斯芬克司”之谜。这个谜只能由中国人来破译。现在我们已经破译了第二乐章的唐诗,有了好的开端。第三乐章涉及的问题更为复杂,但我们相信,只要深入研究,总会看到水落石出的。

      作者:陆震纶,任一平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写的多好啊,诗样的感受和思辨的语言把心跳搞得几乎随之凝滞。人类大约可以区分的50种情感暗流汹涌,音乐用以表达,哲学用以拷问,在精神的宇宙里探求终极的意义。
      思辨的内核裹上感性的外衣,交织嬗变成痛苦的灵魂,在旷野呼告。尼采说终极的意义并不存在,而康德说追寻的过程就是全部,那么对过程的感受终于排列成五线谱上安静的音符,无数后人籍此踏上混沌的精神之旅。
      • 顶这个~
    • 用哲学解释艺术, 是现代主义的一贯伎俩,楼主将此应用的如此娴熟,老夫始料不及~好帖如何不加精华?
      • Post follows your post, just in case。。。
        • Post follows your post, just in case。。。 :)
      • 转贴不要加精华~
        • 格爷又要批评我"看帖不认真"了:-(
          • 我还没有看,最近的心情觉得不适合听马勒,特别是被那个瞎起哄很吓人的说了句马勒是毒药就有点敬而远之,马可在这里,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