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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页(十八)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同上

浪 费
“浪费”这个词,过去好熟喔,现在几乎听不见了。到哪里去了呢?被一些新鲜词代替了。
刚买几天的新衣服,扔了,花上千元去买更高档的,不叫浪费,叫赶时髦;满桌的山珍海味,吃不完的倒掉,不叫浪费,叫会享受;狂欢过后,大把大把的钱扔出去,又是打牌又是进歌厅还要抱小姐,这不叫浪费,叫会生活;女人耳上颈下都是金,忍痛花钱又在肚脐眼上穿个金环,不叫浪费,叫新潮;三朋四友碰头一摆就是半天,这不叫浪费时间,叫会社交;休闲日聚在赌场上,又输时间又输钱,这不叫浪费,叫有肚量……
可见,“浪费”这个词的意义空间越来越小,别说立锥之地,恐怕在字典里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建议把它扶持起来,让它的原义富有光彩。因为他是传统下来的,没有它,现在和历史要脱节。现在,人们的生活改善了,有很强的“消费”观念,不少人还提倡高消费。“消费”和“浪费”是同义词,字形也只差半边,很容易把这两个词联想到一起。
你要付出的时候,最好把这两个词想在一起,再区分一下,得到好处的,不仅仅是你。


球 赛
我有机会去看了一场势力很强的精彩球赛。
双方势力相当,每进一个球,观众席上都会响起雷动的掌声。到下半场的时候,比赛更加激烈,仔细观察,才发现掌声有了明显的变化:甲队进球的时候,是一遍掌声;乙队进球的时候,又是另一遍掌声;像我这些人,不算球迷,不管哪个队进球,都给了掌声。
这时,我联想到了人生的拼搏,就好比这场球赛。对强者的成功,会有人庆贺;对弱者的成功,另一些人会庆贺;不管是强者或弱者,只要你成功,都会庆贺。这是三群不同的团体,你进入哪个团体呢?
不管你进入哪个团体,从和谐出发,没错!


挑 选
我已经好久没有买衣服了,妻子说:“去城里吧,你是出门人,得买一套好衣服。”
我欣然同意了。
我们来到城里,突然感到耳目一新。妻子建议到大店去买,品种多,容易挑到价廉物美的货。我们来到一家大商店门口,见地下的瓷砖亮得照得出人影,再看看自己粘满尘土的脚,真有“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恐惧。我们朝里面张望,服务员起码有十来个。数十只明晃晃的日光灯照得阴暗的大厅如同白昼。两台大空调唬唬作响,门口都还领略到凉气……售货员也现代化了,胸前戴着上岗牌,操着生硬的普通话:
“请进,任你挑选……”
我们越是不敢进去了。我想,这么大的场合,里面顾客了了,一天半天难有一个生意,谁撞上了,不知利润有多高,要不,这么多人吃什么?最起码的,电费、房租费还得从你头上取。妻子多半明白我的意思,只在门口问了一下价,回答是“八十元”,我们没有买,走了。
我们来到河边那一个挨一个的小店,简陋多了。好些店子地下都没有铺瓷砖,屋子也没有装饰。这里更倒热闹,好多脚上糊着稀泥、满身嗅汗的农民,无拘无束,大摇大摆进进出出,或多或少也要照顾点生意,带着成功的喜悦离开。我们像散步一样,没有急于进哪家店子,多看几家,尽可能挑选到价廉物美的货。
路过了好些店子,眼前是一些摆地摊的,在街边扯个简易的篷,把衣服一排排挂在里面;还有更简单的,地下铺一块薄膜,把所有的货堆在上面,任你挑选。售货员的打扮很土俗,看上去是穷人,大家的看法:穷惯的人,小钱都会惊天动地,难怪他们的生意格外好。妻子停在了这样的一个小摊前,打量的好久,转身对我说:
“你看,大店里的……这里也有。”
我说:“买吧,肯定更便宜。”
还真的挑选到了,才六十元就买了一套,只说被人翻得皱巴巴的,没关系,洗一水就伸展了。
回来的时候,我们乐滋滋路过大店。妻子怕上了当,又去问先前那一套的价钱,店员的回答让我们吃惊:“喊价八十,买价五十……”
我们上当了,妻子不死心,再去看那伸伸展展的货,更好:布更厚,针迹更密……妻子做过裁缝,她的眼光不会错。她转身不住朝我叹息。
我说:“走吧,买个教训。”
其实,我应该是懂得的,越小的店生存越困难,要站住脚,嘴肯定更张得大!
咳,挑选、挑选……哪里有真正的价廉物美的货?做生意的人,面对顾客是没有奉献精神的,要不,别人喝西北风去?
说实话,只有顾客的奉献精神把别人养活,天经地义,又不犯法,谁能奈何?
我和妻子走了一段路,她的心也平静下来;“……不赚,别人吃什么?”


童年趣事
我七岁多的时候,那是一个清明节,妈妈领着我和姐姐去给奶奶扫墓,俗称上坟。
我们来到村外两里多路的坟地,那是一座长满了杂草的荒山,穿过树林,拨开草从,我第一次看到了奶奶的坟墓:小小的土堆,上面长满了丝毛草。母亲放下竹篮,拿出祭品和三根香。祭品太简单了,除了几块饼干和半小碗玉米花外什么也没有了。母亲划燃洋火,点燃香和纸钱,叫我和姐姐叩头做揖,还要祈祷。我和姐姐都不会,便学着妈妈的样子念:
“保佑有饭吃……有衣穿……不生病……”
我问母亲:“奶奶能听到吗?”
“能。”
我又想到母亲曾经讲过,奶奶生前没有牙齿,于是说:“饼干和玉米花奶奶咬不动啊……”
母亲只顾祈祷没有吭声。
我忙跑回家,想找到奶奶能吃的东西,找了好久,也只找到半碗馊嗅的玉米糊儿,将就把,我把它拿到坟地,不知为什么,母亲竟然哭起来,我和姐姐也跟着哭了。
一阵过后,母亲叫我和姐姐往坟上贴纸钱,奶奶在阴间才有钱花。我和姐姐都很高兴,巴不得奶奶成为另一个世界的富人,拼命贴纸钱。母亲说:
“纸钱上压块小石头,……被风吹跑了奶奶得不到。”
我不知不觉想到母亲的话,说奶奶一生很苦,于是说:“奶奶生前很苦,死后又压在泥巴底下,再压石头,她会更难受,石头就免了吧。”
母亲还是那句话:“……风吹跑了奶奶得不到的。”
我又将就母亲的话:“你说过,奶奶生前对人很好,纸钱被风吹跑了,让别的捡来花吧,奶奶也会这样做的。”
这时母亲反而笑了:“好吧,依你……”
我们离开了坟地好远,还回头向那里望,看纸钱到底吹跑了没有……`


汪老汉买菜
镇上的汪老汉,是个老党员,镇政府退休下来的干部。
他买菜与众不同,尽去碰高价。这一阵,一个多月没有下雨了,禽肉鱼小菜价格猛涨,汪老汉天天都要去市场,从不讲价,买的小菜把冰箱都塞满了。别人劝他:
“少买点吧,等价跌了再买。”
他瞪着人家,还带着官腔:“黑心子!农民的菜好不容易管几个钱,还想送你白吃不成?”
他的资格老,没有人敢顶他,只是背地里朝他笑。
后来,那些笑的人也要挨训:“你富得冒油,还是溢点出来吧,农民富,还得要有钱人支持!”
这时,没有人笑他了。
大概是被“农民富,还得要有钱人支持”这个新观点征服了。


忘我……
“忘我工作”、“忘我劳动”、“忘我战斗”、“忘我学习”……很多很多,爱用这一类词来形容,充分突出“超常”。
其实真的要做到“忘我”是不容易的,我活了大半生,也只有三次。
一次,区教办指定让我写论文《走出自然教学的误区》送市里参赛,要求六千字以上。这接受这个任务后,感到很困惑,因为仅凭自己那点自然知识远远不够,还得查阅大量的资料。经过一天一夜的苦战,论文才成雏形。这时,妻子喊我吃饭,也不知催了多少遍,我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站在厕所里发愣,头脑里还在不停梳理论文的头绪。妻子吼道:“这里才是饭厅,你呆在那里干什么?”笑话!结果,我的论文获了一等奖。
一次,县教研室突然下来检查“教改”情况,学校要我上一堂示范课,时间就在第二天。放学回家后,我赶紧写教案。天气太热,我边写边喊:“快开风扇!”妻子出来说:“风扇早就开着哩。”这时,她发现我腿上有一个蚊子,胀得像一颗豌豆,一巴掌拍去,手心里鲜红的一大块,妻子摇头;“你呀,不痒不痛?”我边写边说:“不知道。”可喜,这堂课得到了领导、专家和老师们的肯定。
还有一次,那是一个星期开,教导主任来我家,要我写一篇有关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的心得体会,明天就交。时间紧,任务重,我便立即动手写起来,妻子催我几次吃饭,我边写边说:“不忙,不忙……”我写一会儿,又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构思,想到大片大片的内容的时候,高兴地叫道:“快给我拿眼镜来!”妻子忙出来:“哎呀,眼镜你戴着哩。”我一摸鼻梁,那玻璃的东西硬是在……不久,教导主任送上价值一百多元的被单来:“……一等奖,这是你的奖品。”
就只有这么三次,也不够典型。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三次“忘我”都是逼出来的,迫在眉睫的时候不得不这样做。这样的“忘我”恐怕也不只我一个人。
做到真正的“忘我”,那是几十年如一日,不知有多难啊!成功更不可估量。

先教人
妻侄儿蔡鸿宇随父母在成都,在邻近的一所学校上四年级,半期的时候,不小心脚烫伤了,不但医了好几千块钱,还半期没有上成学。我出于好心,让他暑假里来我家补课,免得留级。
小蔡来我家后,我很看不惯。风扇挡着他个人扇;看电视的时候要依他喜欢的频道;吃饭的时候好吃的菜移在自己面前;坐立行走像老太爷,无视你的存在;想吃什么就去买什么;从他口中没有听到一句招呼人的话……全是危险信号!起初认为他受到我家特殊环境的影响会改,可是没有。我有些生气,不免要说两句,一心想规范他。说多了妻子不爱:
“父母不在身边,要多体贴……”
“正因为体贴,我才要管!”
妻子多心了:“吃了你的饭,用了你的电,费了你的钱……心里不痛快?”
“一点不是,是为了他的将来!”
……
我和妻子为这事起了小小的矛盾,我要坚持我的观点:“小蔡父母在外打工的时候,由爱打牌的外公外婆带着,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工作’,便用钱打发孩子,从没有陪过,你说这是爱孩子还是害孩子?现在小蔡成了问题儿童,你说咋办?”
妻子明白了一些:“你就教他的知识吧,其他的事少管。”
“教书得先教人,没有好的品德成绩再好也没用。”
妻子没有吭声,多半是默认了。
难哪,我一时的“言教”哪胜得过十年的“钱教”?费了很大的工夫,也不见起色。夜里,我总是睡不着觉:是谁害了他?
于是,我打算不忙教他的知识,先教人,从规范他的言行入手。
我要借此提醒家长,要时刻观察,你的孩子是不是在健康成长?
——和植树一样,幼苗要直,也好扶直!


献爱心
去年,我们国家一些地区遇了水灾,全国人民掀起了献爱心活动,镇政府门前也摆起了捐赠箱。
我对妻子说:“我在单位里捐了,你还是捐点吧。”
妻子没有反对,去找了一件很旧的衣裳装在袋子里提着同我一道出了门。我们来到镇政府门前,好多人已在这里捐献了,没想到村里的五保户黄大爷也在,人家都说他“一毛不拔”,吃饭省得来用盐巴当菜,他还能捐什么呢?有,一件毛衣,五六十年代的,这么久的货了,看上去崭新,好像根本没有穿过,他捐了,没有一点吝啬感。妻子和她开玩笑:
“黄大爷,……你舍得呀?”
他说不好话,结结巴巴的,一般人会意,大概是这个意思:“没有党和国家就没有我今天……”
我为他激动:素质和地位这样低的人都懂得回报,真了不起!
这时,妻子看着她的包裹脸红了,我朝她点头:“我这里还有一百块钱哩。”
她微笑起来。


星 星
夜幕降临了,天幕上繁星万点,月亮像个大银盘挂在天空,大地变成了银灰色。向远望,朦朦胧胧,缥缥缈缈,真是人间仙境。
   天上的星星千奇百怪,有的明亮,有的暗淡,有的眨眼,有的静坐,有的成群,有的散居,有的欢蹦活跳,有的窃窃私语……一道又亮又白的银河,穿越天空。过去听老人说,那是天河,里面啥都有;后来又听老师说,那是银河,是由无数颗明亮的星星组成的。北天、南天的星座,都是那么迷人,又是那么神秘。大熊座、小熊座、天马座、蝎子座……每一个星座都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天上的月亮是那么皎洁,那么温柔,像美丽的仙女,她笑得那么美,那么甜,竟笑弯如腰。那满天的星斗,像黑夜里无数眨动的眼睛,像一颗颗光闪闪、亮晶晶的夜明珠。而天空则像无边的海洋,上面闪动着点点波光。
小时候,我爱跟着大人唱一首歌:“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现在每当我仰望星空,耳畔又回响起这支催人泪下的歌,自己又仿佛回到惊心动魄的童年。
啊,星星,你让我的思绪扯了好远!同时,仰望着满天繁星,又觉得过去的一切都消失了,自己还是那样的渺小!

  
药方一则
现在绝大数人的生活条件改善了,得失眠症的多起来。
“病人”到医院检查,医生都说:“没病!”
啥原因呢?我给你诊断吧,一句话:想得太多!人的生活质量提高,反觉得空虚了,于是倒下床便想入非非,前三世后八代,经历的一切,该想的想,不该想的也想,没完没了,想来想去,始终没有头绪,怎能入睡呢?
我给你开个药方,太简单不过了,这是我试过的,很有效。不花钱,就是一张白纸。晚上晚觉的时候,你加上意念,一心想着心中有一张洁白无瑕的白纸,思想不能开小差,专心专意去想,练上几个疗程,你就能安然入睡了。
其实,不光是睡觉,平时没事的时候,这样练也有好处,一旦心底净得像一张白纸,血流平稳,呼吸流畅,人会觉得相当舒服。


也说闭门造车
“闭门造成”这个成语,含贬义:比喻脱离实际,只凭主观办事。
好些人滥用这个成语,你在家里或办公室里研究一些问题,马上会有人说:“别闭门造车,你那点‘水’,还办得出啥大事来?”明明别人都通过了大量的研究和调查,掌握了大量充分的第一手资料,坐在办公室里只是整理设计了,还是有人说:“你不要闭门造车!”
我可以大胆地说,该闭门造车的时候,还得“闭门”,还得有主见,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不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让你和众人一样,开门见山,一辆车也造不出来。你通过理论和实践的论证后,就要尽快“闭门”把车设计出来,不“闭门”,到大庭广众之下去操作,这个说,车轮做成方的才稳当,那个说车头做成锅盖才挡风……完了,尽是些馊主意,照谁的呢?
“闭门造车”出自宋朝朱熹的笔下,好几百年了,原来的解释跟不上发展,要赋予它的新内容,那就是不受外界干扰独自创新,通通都随俗,就没有发展,就没有创新。又如“异想天开”,传统性的把它当贬义用,在高科技时代,它就不尽是贬义了,现在人们不是可以上天了吗?
所以,大家不要怕,该“闭门造车”的时候,还得“闭门造车”。两者是统一的,“闭门”必“造车”;“造车”必“闭门”。


野 性
超市里,风风火火:买上二十元东西,奖励一卷餐巾纸;买上五十元东西,奖励一副金边小碗……哦,便宜,好些人都去抢购。结果,不仅买回去的东西是伪劣的,连奖品也是假的:餐巾纸一接触嘴巴,跟长了白胡子一样,满是白纤维;金边小碗呢,一装开水,“叭”一声裂开,脚上还被烫起了红泡!
还有些商店,也出了新招,挂出牌子来:降价——亏本——清仓——甩卖——跳楼……众人看了,去买便宜货吧,还救了人家哩!结果,哪里人家“清仓、跳楼?一年多了还在那里哩,不停供给你假货。
这样的事,不只是商店,到处都有,人性变成野性后,都可能做这些事来。
这些人实在可恶,光钻人性、理智的空子。对负这些人,千万不要以牙还牙,用野性去对负野性,最妙的是“回避”,野性将不攻自灭。
这时,我联想到古人审案的时候,差衙鸣锣开道,总扛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回避”两个字。也是这个牌子启示了我:不管那案子怎么样,总归是人性和野性的斗争,公堂上下的人看到“回避”都有作用。越想越复杂!
不管那么多,只想现在用“回避”对付野性,肯定有好处。



爱 竹
我爱竹,因为竹和我有特殊感情。
小时候,我家兄弟姐妹多,年年补工分钱,生活很艰难,特别是每年的大初一,最寒酸,只好把手缩进袖筒里,到处去看热闹。爸爸辛酸,去屋后砍一根老水竹,锯成筒,做地牯牛,在轴上缠上麻绳用力一拉,“汪汪汪”的叫声很远都能听见,招来很多孩子陪我们快乐。稍微长大一些,也不想放地牯牛了,爷爷早早去竹林里砍些小竹竿,套上线和鱼钩,腊月底便带我到河边去钓鱼。有一年,我钓到了一条大鲤鱼,这一年的大年三十,我们吃得最好。
四五岁的时候,我伙同队长的儿子去屋后抠生产队的花生吃,被逮住了,扣了爸爸二十分工分,爸爸把我叫到他跟前,用一根两尺来长的竹片,轻轻地打了我的手心,从此我再也不敢偷东西吃了。
我刚读小学的时候,长辈们忙于做工分,担水的任务落到我和姐姐头上。全村只有一口井,打水的人很多,我和姐姐好不容易用那发黄的竹竿才能抬到一桶水。后来姐姐得麻疹,我只好用妈妈给我准备的小桶儿独自去挑水。三尺来长的竹扁担,挑半担水,颤悠悠的,虽然吃力,但还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有一天,下了雨,路很滑,又碰上一个大缺口,我纵身跨跃的时候,竹扁担卡嚓一声断了,妈妈知道后捏一把汗:幸亏竹扁担断了,要不你的腰就完了!这时我才吓出了一身冷汗,同时感谢竹扁担保护了我。
“文革”的时候,红卫兵闹革命去了,我们这些红小兵也有任务:抬砖和石头修语录碑,大道上每隔百十丈要修一座语录碑,这个革命任务既艰巨又繁重,没有哪个敢不响应。几天下来,我累得腰酸背疼,爷爷给我一根硬竹做的拄棍:“带上它吧,换肩、歇气管用。”全靠这根拄棍,我终于坚持下来了,没有像有些人那样被说成反革命。不久,我们都参加了造反派,在一次批斗会会场前,一个大个子红卫兵朝我们呵斥:“不带武器,哪像革命派?”我们只好回头,做了许多竹枪竹刀,后来便可以站在造反派面前威风了。
高中毕业后,我家的破房子倒了,给原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这时,乡亲们来了,各自扛上一小捆竹子,帮我们搭起了简易的房子。
改革开放后,可以大胆从事手工、种植、养殖了,我们家靠编箩筐、搭竹棚种苦瓜初步富裕起来。
……
现在,我住在小镇上,生活好了,家里只有一些竹子的影子:一是凉席,伴我度过酷暑;二是筲箕,每天滤出白生生的干饭填饱肚子。
竹子,你千万不要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因为你和我的感情的确太深了。
不怕你中空,努力向上想成为天梯的精神太伟大了。


保 安
暑假的一天下午,电话突然响了:“王老师,我李怀松,我的新房装修好了,今晚你们一家到我家喝酒,车就要楼下……”
我忙到阳台,公路边上停着的一辆的士,李老师探出头来向我招手。
我和妻子简单收拾好后,便和李老师一道到了他家:城南花园小区三幢六楼四号。啊,好漂亮哟,第一流的装修设计,古色高档的家具,令我大开眼界。一个普通的年轻教师,能花十多万元住上这样高级的房子,也是够扬眉吐气的。联想到我,快到老年了,在小镇上才有了六七十平米不堪一击的二手房,提起“不堪一击”,我又胆战心惊,前些日子,镇上有小偷,就是白天也有撬开防盗门行窃的,我那个纸板门,更是轻而易举了,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就只有一台旧电脑里有一些资料自己觉得比较珍贵。
晚饭后,天已快黑了,这时共公汽车已停班,我们准备打的回家。李老师太热情了,去拿了棋牌和卡拉OK机,硬要留我们过夜。我们被“抓”住了,无法脱身,在李老师家玩了一通宵。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匆匆乘车回家,我率先跑上楼,放心了:门完好无损的。这时邻居兰姨出来说:
“昨晚我十一点过回家,你家门口蹲着一个人,吓了我一跳,连忙进门给男人说了,他一手拿电筒一手捏铁棒出来,那人站起身来扬手说他是镇派出所的保安。我们见他没有作案工具,便回去了,但是始终放心不下,夜里两点过又起来,他还在那儿蹲着。这时我们才相信他不是坏人,也可能是个疯子,看样子可怜,叫他到我们家喝水,他说:‘这家没有主人,我得在这里守着……’,一直到天亮这人才走了。”
后来我们又听到好些人说他们家也经常有这样的事,这时我才明白,难怪这一阵镇上这样太平,原来全靠这群“和平卫士”。
一切美好和享受背后,都不知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


剥 削
《资本论》论中,认为凡是无偿榨取工人的剩余价值叫剥削,靠这样发财的人是资本家。我和农机厂的刘经理开玩笑:
“你榨取了工人的剩余价值没有?”
“榨取了。”
“你叫资本家?”
“谈不上……”他说,“就说加工一个齿轮吧,除了一切开支,我能获利一元。但是,我和资本家不同,我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怎讲?”
“你想想,我的工厂发展了,能给国家带来更多的税收,解决更多人就业。现在我拥有千万以上的资产,还住在不到一百平米的二手房里,比一般人穷啊。”
“到时候你不干了,固定资产也值好几百万,好好享受吧。”
“不,很不可能,要不停改质转产。以后不干这行了,设备可以送给那些发展企业,厂房用来办学校,安置难民,又是奉献和贡献。”
刘经理这么一说,改变了我以前的想法,认为大大小小的头都是资本家,原来并非如此。
“剥削”,那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特有名词。


插 禾
在乡下的时候,我最佩服周大爷,因为他很会插禾。
先看米的行成吧,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致有以下工序:一、割去田里的小麦或油菜;二、拔杂草;三、引水或抽水;四、找牛耕或机耕;五、糊田坎;六、割田边周围的杂草;七、捡田里的草根杂物;八、把田耥平;九、施化肥、三合肥;十、插禾;十一、补缺漏;十二、排灌;十三、除杂草;十四、一化螟防治;十五、引水浇田;十六、二化螟防治;十七、除稗;十八、排水晒田;十九、收割;二十、晒谷;二十一、风谷;二十二;装仓进袋;二十三、打米……米变成饭都还有很多道工序。
这里,最关键的是插禾,我们都爱向周大爷学习。他插禾切实做到了密、匀、正、浅、稳,插禾后的田里,跟棋盘一样,纵横毕直。哪一株稍微有点歪,精心用稀泥扶正;哪一处泥高了一点,用巴掌拍下去;分孽多和少的,精心搭配……有些人笑他:
“周大爷,你何必那样认真呢?随便插吧,都是结谷子。你那样太费工夫了,不如早点上田坎打几盘麻将,庄稼嘛,一季不好有二季。”
周大爷对别人的说法很反感:“像农民说的话吗?……这是一年的口粮啊!”
周大爷不会说话,我也悟出了其中的道理:那是一年之计,马虎不得。
是啊,一日之计在于……、一年之计在于……、一生之计在于……,不消补充,很多人都会说,未成能做。


乘 凉
从前的夏天夜里最难熬。
不单是没有电,睡的条件太差了,好几个人睡一张床,铺一床草席,还罩上补丁重补丁的蚊帐,里面跟在蒸笼里一样。所以,我们村子里的人选择后面的山坡上乘凉,这是一种快乐和享受。晚饭后,人们扛着马架椅子、拖块烂席子、拿个粉簸盖、抬一块门板、拿几张小板凳……各尽所能,各有所好,纷纷来到小山坡上,摇着扇子,沸腾起来。
我们这一群孩子,在大人背后捉迷藏,肚里只装了一两碗米汤一样的麦糊儿,出一身汗、撒两次尿就饿得不能动了,便躺在大人旁边,有人扇风,有人赶蚊子,静静地听他们摆龙门阵。
“这个月我才挣两百分工分……”
“明天早点到保管室挑公粮上街,十分一百斤,很合算……”
“喂,你欠的工分款还要几年才还清?……”
“发现没有,这一阵出工有个人很奇怪……”
“今年还是补钱,一人一套衣服无望啊……”
“还想穿的,我半年多没有打牙祭了……”
……
很久,我们醒来的时候,大人们还在摆:
“今天又分不了多少谷子……”
“我更困难,扣去上荒借的,又没有搞头了……”
“我也不值,外出干几天活儿,扣基本口粮……”
“喂,自留地种不得经济作物喔……”
“明天下午要开会,还是少发言好……”
“李老幺才三十多岁都死了,太俭省了,不值啊……”
……
大家越摆越闹热,我们也没有睡意了,可惜,就是听不到笑声!


豆 腐
一粒豆子发芽了,不久成了豆秧。
豆秧的成长很艰难。幼苗时,毛虫猖獗,至到咬来只剩根后才罢休。经过很长时间,豆秧又重新长起来,马上面临的又是严寒酷暑,它拼命长根,把空气中的氮固定下来,拼命去地表深层找水,自力更生的顽强精神换来的了茂盛的枝叶。这时,蚜虫对它虎视眈眈,铺天盖地袭击过来,豆秧好不容易在农民伯伯的保护和自己的顽强抵抗下生存下来,开始开花,结果,孕育后代。经过好几个月的煎熬,豆子像襁褓中的婴儿,成熟了。
金黄的豆子,是豆秧的后代,它并不满足,立志留一生清白,为人类做贡献。先粉骨碎身,把自己变成豆浆;然后忍受电解质整形的痛苦成豆花;接着经过熊熊大火的烧煮更加洁白鲜嫩;最后还要经过筲箕压、快刀切,变成人见人爱的豆腐……上桌后还要到麻辣酱油中去滚……一系列的残酷折磨!
唉,豆腐好吃,当然可敬,还有更可敬的,那就是还在付出“牺牲”的豆萁。

话 费
最近,我的手机换了卡,很合算:月租五元,在本地接所有电话免费。
妻子说:“把它放着吧,十个月都不会停机。”
我笑她:“你真笨,停机等于白让电信台获利。”
他不信:“你才笨哩,越早打完越吃亏。”
我算给她听:“现存五十元的话费,一分钱不用,不让它带来任何效益,可以存十个月;一个月用五元,联系一定业务和互通一定信息,能带来一定效益,可以维持五个月;每个月用四十五元,可带来大量效益,只能用一个月……没有效益,白白给电信台五十元;有一定效益,给电信台二十五元;有大量效益,才给电信台五元……你说哪种操作更合算?”
妻子服了:“还是你算得有道理。”
我说:“是啊,只看得见眼前利益的人,是把握不住真正的经济利益的。”
她,陪着我笑了。
当然,这里最关键的还是效益。


会算的人
过去,我的同学周申胆子很大,也很会算。
最初,他当计生办主任,秘密非法给节育妇女取环,获利不少,先后受到了记过、记大过、行政警告等处分。我劝他收手,他很会算:“……有什么,又没有影响我的收入。”不久,他受到降两级工资的处分,我为他担心,他照样会算:“羊毛出在羊身上,搞两个优秀,破格晋升不就完事。”他有这个能力,优惠政策他可以让自己一个人享受,当然好操纵。当他的理想实现后,收敛了几年,又更猖狂地打起他的“算盘”来,这次惨痛:就地免职,只保留工作藉。我为他痛心的时候,他依然若无其事地拨着“算盘”:“这里下去,那里起来……”不久,他从镇上蒸发了,很多年我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后来才听说他变大了:在县招商引资局当头。这时,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能力”。并且又听说不但他发了,他的所有亲戚也沾了光,都有职业,在城里都有房子。最近,听说他挨生意了,好几样罪名加在一起,被判了有期徒刑十二年。这时我才真正为他惋惜,又是枉然,我从一位采访过他的记者那里获悉:周申一样的高兴,并且还在算,饿死的骡子比马壮,不单亲友肥了,他提前出狱后也不比一般富人差……
哦,碰上周申这样会算的人,劝、担心、痛心、惋惜……一切一切,都是多余的。
但是,我总不相信,法律如同他所说的“不止痒不止痛”。


金丝狗
那天我上街,见有个老汉牵着一条金丝狗在叫卖。这家伙值钱,赵老师家有一条,花了四百多元哩。原来我也有养宠物的打算,由于价钱昂贵取消了。这次,我有了点兴趣,随便上前问问价,老汉说“五元”。
“什么?五元?”我怀疑耳朵听错了。
“真的,五元,你拿去吧。”
确认我没有听错后,便花五元钱把金丝狗买下了。回家后,我高兴得不得了,盼妻子回来表功。一会儿,妻子回来了,她也为我占便宜高兴。谁知,第一天就给我们带来不悦:什么都不吃,专挑床上睡,还在床上拉屎尿,又乱抓乱咬人……一系列讨怨行动,把我们坑害苦了。隔了一天,我们在街上碰见了老汉,他说:
“哦,我忘了给你们说……金丝狗我是花五百块钱买的,太爱它了,一直吃巧克力,睡床,不办到的话,就要抓人。我养不起,只好卖了。”
妻子和我一听,都傻眼了,实足花钱买罪受!我决定把它放了,妻子说这样太残忍,不如拿到市场去,说不定还能赚几个钱。星期天,我们去了县城宠物市场,来围观的人很多,很快就有人出了一百元,当我把金丝狗的习性说给他听后,这人二话没说走了。第二个、第三个……只要知道它这个习性,送他们也不要了。这时我心里紧张起来,要是送不脱咋办呀!妻子找来一个宠物爱好者,我说:
“你是内行,好好驯服它吧。”
那人摇头:“不好办呀,跟人一样,从小养成的习惯,不好改呀,‘江河易改,本性难移’,你听说过吧,宠物更是这样。”
“哦,宠物,拐在‘宠’!”我自言自语说道。
现在我为宠物打发不出去十分焦虑,妻子在我耳边小声说:“送人吧,别说它的习性……”
“这样合适吗?”
“反正我们养不起,放它一条生路吧。”
我只好违心同意妻子。结果一个乡村老人把它抱走了。妻子拉着我急速离开了市场,这时我胸中突然落下一块巨石:不行,不是老人受害就是金丝狗受害!我连忙跑向市场,结果始终没有找到老头。妻子安慰我:
“不要紧,老人受不了肯定会宰它。”
也许这是必然下场。
这件事过了很久,我也不去想像,至到后来,确实估计金丝狗已经被老人吃了,我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咳,没想到,宠物给我带来的烦恼会有这么大。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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