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武帝与董仲舒的尊儒，两千年来，已成定论。但对其评价，却有疑问。一般均以文化专制主义论之，近来学者亦多有将中国君主专制社会文化学术空气之消沉窒息归罪于此。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诸多论者眼中，“独尊儒术”与“罢黜百家”不仅联系紧密，而且几乎可同一视之。这起码是一种误解。“罢黜百家”首见《汉书·武帝纪赞》：“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这不过是班固的评论之辞，而武帝或董仲舒本人，并没有此类极端言论。他们的“独尊儒术”，无非是从思想大一统的政治目的出发，突出儒学的文化主潮地位，避免因“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而妨碍了汉家王朝的一统纪、明法度。儒家的独尊，并非儒学的独存。董仲舒的本意，绝非要剥夺诸子学说在社会文化中的生存权，也不阻止其学者入仕朝廷。实际上，武帝以后，有汉一代，“诸子传说，皆充秘府”，在尊奉儒学的同时，“博开艺能之路，悉言百端之学。”刘向父子集校群书，撰为《七略》，其中的《诸子略》评论各家短长，正是“百端之学”存而不废、续而不绝的史证。

人们常引“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来谴责董仲舒的形而上学唯心论。其实，就在这一句话的前后，董仲舒很清晰地表达了他的“变”的历史观。他认为尧舜禹三代均为治世，天命未变，三圣同守一道，故王道也不需损益。正是在这一意义上，他讲“天不变，道亦不变。”但是，三代之后，情况发生巨变。殷继夏，周继殷，承乱世而治，天命改变了，王道也必须有所更化。一正一反，构成合题：“由是观之，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他的尊儒，就是选择了以血缘宗法纽带为依据的儒学仁、义、礼、智、信基本理论，与战国以来风行于世的阴阳五行学说相契合，以此构成天人类别同形、序列同构的宇宙论“天道”，来适应改变了的天命，完成更化，维系天下一统。

董仲舒还创造出全新的“三统说”，认为朝代的更替依据是“三统”循环。三统者，黑统，白统，赤统之谓也。夏商周三代，夏是黑统，商是白统，周是赤统。周朝以后的朝代，又要正黑统，照此循环下去。“三统说”依据“以德配天”原理，新王建立新朝，是由于受命于天，所以他必须“徙居处，更称号，改正朔，易服色”，以此表示得天命之正统，取得绝对的政治权威。每一个新王朝都必须易制改统，但在于“天道”，却又是一以贯之的。“若其大纲，人伦，道理，政治，教化，习俗，文义尽如故，亦何改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无易道之实。”九九归一，“三统”之说最终还是一句话：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